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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还未吐出一个字,钟声冷不然闯入。“铛——铛——铛——”,如同吭哧吭哧驶进桃花源的火车,滚滚浓烟里杀出铁浆和洋火浇筑的骑兵,挥舞着刀枪剑戟,誓要将一切都砸个稀巴烂,什么父子亲、什么夫妇顺,全要和阻挡铁轨的坟墓一起被碾碎了。
他们在震荡的钟声间彼此相望,隔着几步,又隔了很远。
许久,钟声渐息。
她离开了。
房门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唤。
他没拦。
走出家门,夜连夜,不知几更天。
苏青瑶走出巨籁达路,一路向左,寻着路灯去找公用电话亭。今夜的月亮和泪珠一样,大而明亮,摇动的树影间,偶有一两声鸟鸣。她走走停停,直到高乃依路上一处正在修建的教堂,终于累了,手一撩旗袍摆,卡在腿窝,蹲在街边。
秋风抚过行道树,将满树的叶子撩拨瘦了。
苏青瑶静静听着盈耳“沙沙”声,一直蹲到脚发麻,才起身,掸掸灰尘,朝租界的警察厅走去,预备问他们借电话。
到警察局,大堂到处亮着电灯,接待处只留一个年轻小伙。
苏青瑶走上前,好声好气地央求了一会儿,借来电话,拨给谭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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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窃情苏青瑶徐志怀》 80-100(第6/25页)
叫接线员转接过去,却没人接,又等了许久,依旧没声儿。
正在这当口,两三个巡警拷着一个粗粝的男人进来,路过苏青瑶,与同事嘀咕了几句。苏青瑶顺势打量起那被捉来的犯人,看着像拉洋车、搬砖头的苦工,却穿了身读书人的长衫,不过那长衫已经很旧了,上头打着两个补丁,一个在心口,一个在后腰。
少顷,新进来巡警直起腰,又朝其他人动动脑袋,示意将犯人带走。
苏青瑶有些好奇,放下电话,试着与那位将她带来警察厅的巡警攀谈起来。
巡警瞥她,道:“几个密谋罢工的,据说跟共产党有关,躲租界来了。”
说罢,他鼻子一哼,牛打喷嚏似的,又粗着嗓子问:“你电话打完没?”
苏青瑶连忙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摁下于锦铭公寓的号码。
未等这口气吐出去,电话便打通。不知为何,那头一阵一阵的杂音,像脚步声来了又去。苏青瑶不敢出声,紧紧攥着话筒。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于锦铭的声音:“喂,哪位?”
“锦铭,是我。”苏青瑶轻轻开口。
于锦铭语气骤然和软,“怎么了瑶瑶,这么晚打电话来?”
“我在法租界的警察厅,”苏青瑶抿唇,“你能不能来接我?”
于锦铭顿了顿,说:“刚好,我正要去接常君,他还在谭姐那儿。这样,我先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谭姐那儿,好不好?”
苏青瑶听了,一下吐出那口噎在嗓子里的闷气,道:“好,麻烦你了。”
他带着些许苦涩,笑道:“瑶瑶,别这样跟我见外,其实我也……帮不到你什么。”
放下电话,苏青瑶抬头看向挂在墙壁的圆钟,已是子夜。
是的,子夜了,徐志怀掀开袖口,低头瞄一眼手表。
他仍坐在沙发,面前放着工厂的财务报表,茶水喝到一半,早已凉透,却没再添。他放下左手,继续看白纸上密密麻麻的油印字。
与威尔逊爵士的洽谈,是徐志怀自创业以来,从未有过的不顺。
英方应是听说上海纺织业集体降薪时,他厂里的女工集体罢工,手持武器堵了他的车,险些将车砸得稀巴烂的事。两方会谈,对面竟提出,接手的前提是人员整合,说白了是叫他厂里的合同工滚蛋,换一批包身工上来。
徐志怀自然不肯,只说可以开除当时参与罢工的女工,其余的人,得按合同办,他不出这个遣散费。至于转手后,威尔逊爵士想不想留这批工人,以及用什么方式赶她们走,与他毫无关系。
英方见徐志怀态度坚决,立刻改了话头,说接手纺织厂的事,董事会内部要再讨论。
他们清楚,早两年形形色色的公债库券吸光了老百姓手里的现银,接着在去年突然暴跌,导致物价飞涨,中国本土生产的货物水涨船高,进口货因是大工厂生产,反倒成了实惠的商品。火柴厂,肥皂厂这类日用品倒闭一批,然后就轮到了缫丝厂,纺织厂。
又恰逢沪战,四里八乡的人全涌到上海,人力从未有过的廉价,而物价是从未有过的高昂。好几万的机器搁在厂里就是废铁,可他开工一日,发一日工资,就是往无底洞里扔金子。
洋人那点心思,徐志怀一清二楚。
他若不管工人死活,自己拍屁股走人,从此不当老板,行得通。可他真不甘心。他参加过五四,见证过五卅,呵,谁没年轻过呢?在他之前,有崇拜康有为的青年,有跟孙中山建国的青年,各式各样的青年。一浪接一浪地打过去,转眼消散无踪。徐志怀早已对震天响的口号失望,如果说有什么是真切能拿在手里,唯有实业……
“先生,这么晚了,我们要不要去找一找太太……万一遇到歹人……”小阿七怯生生拎来一壶热水,将泡了又泡的茶杯再度注满。
徐志怀瞥她,手边伸到内兜,去拿香烟。
“太太也不是真心说那些话的。”小阿七鼓足勇气,继续说。
“随她去。”烟叼在嘴里,徐志怀低头又看一眼表。“大晚上的,能走多远?”
小阿七嘀咕:“都快一个钟头了。”
徐志怀夹住还未点燃的香烟,手指使劲,突得一拧,揉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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