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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虽然嘴上在喊疼,可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意气风发。
和尚说:“你不去招惹它能被啃?”
“你从小就爱训我,还没训够啊。”季子衡笑嘻嘻地凑去伞下面,“走走走,我带你瞧瞧去,你给它念念经,保不齐能让它收了性子。”
“给你念都没见有用。”
“这话多难听呀。”季子衡笑得清朗,“全天昊城没有比我更乖的人啦。”
“是,乖得到处打架。”
“哈哈哈哈。”季子衡在雨声中大笑,扯着和尚袖子往前拽,“快,你指定爱看,那小鸟和我小时候一样呢。”
“……季玉华。”
“哎!这呢嘛,这边这边,小心脚滑,你说它会和我一样吗,听你说话会笑?”
“……”
雨声渐远,青灰色的宫墙下两道身影相携远去。
*
战前。
阿史那玄找上了季子衡,“你这样为国尽忠,不觉得可惜吗?”
他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了儒衫。
季子衡整理着甲胄,头都没抬,“将军百战死,不为忠,为民。”
“你此去,或许有去无回。”
季子衡笑了,“为民而已。”
阿史那玄觉得自己都要有点疯了,他问:“改朝换代呢?”
“不是每个死都需要指向复仇或是改朝换代。”季子衡终于抬起眼直视这个搅弄风云的国师,“你或许会觉得我没脑子,也会觉得我胸无大志。”
“国师,我知道这场仗是你的安排,除此之外,很多我都知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我要有本事戳破你,我早那么做了。但现在没时间给我一点点揭穿你的阴谋,而且现在说配不配,没用。”
“国师,这一仗我可能回不来了,但如果我不去,边城数万黎民一定都活不了。”
季子衡跃身上马,火光照亮了他甲胄上的雨珠。
“你们这些文官,应该看看百姓,真的。”
大军踏雨而去,声音是令人心惊的决然。
……
阿史那玄施法留住了季子衡的念想。
季家从此一蹶不振,甚至无需他再多言什么,昏庸的皇帝自己就给季家扣了个叛将当诛的名头。
和尚跪殿喊了七天。
同年冬,旧僧化了新塔一座。
这是阿史那玄离复仇最近的一次,彻底拉断季子衡这根国之柱石,也是他赢得最漂亮的一次。
可是他并不觉得畅快。
哪怕他将自己当年没来得及拿出来的昼阳国路引摊开在皇帝面前时,他都不畅快。
自从收下了季子衡的念想之后,阿史那玄觉得自己出了问题,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开始……悲悯。
他恐惧于此,干脆把自己的魂魄和念想融在了一起。
待阿史那玄以为终于覆灭了这个王朝,他可以潜心于复活故国时。
那一树一鸟出现了。
阿史那玄在季留云身上看到了纯粹,他本能地厌恶这种纯粹,开始寻找最干脆的办法,创建一个永恒的昼阳国。
他开始研究如何不受感情束缚,在这样的痛苦中诞生了第一批辙人。
辙人的诞生,扩大了阿史那玄的野心,继而息世诞生。
他要创造一个永恒的秩序世界,在这个永恒里,留雀河将会长流万古,涵泽永世不竭,留阳城里那个雕花门廊里,永远会有老师准备着加了果干的酸奶等自己游历归来的学生。
可是,两千五百年,太长了。
长到,他看着信徒们虔诚地献上生命,心中只剩下冰冷的计算。
“老师,您说爱与恨是一体的。”阿史那玄对着手中的玉刀说,“可是我发现,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超越爱与恨。”
直到观世诞生。
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到头来却背叛又否定他,甚至用他的规则来挟制他。
他追逐永恒的脚步越来越快,内心越来越空,那一树一鸟还在追着他不放。
阿史那玄越是追求掌控,就越是失控,连最后,玉刀都背叛了他。
多么可笑啊,他想,一个人的清白重要吗?
重要吗?
阿史那玄不记得了。
直到季济弘迎着漫天坍塌的规则捅了他一刀,他在这只鸟眼睛里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早就不是那个白肤黑发的少年人了。
他再也看不见文字的灵魂,再也听不到自己的灵魂。
故国的呼唤逐渐模糊,磨耳,也磨命。
两千多年蹉跎,两千多年罪过。
阿史那玄想。
好想听故国说一次爱他这个迟迟未归的孩子。
这个孩子从未留住西沉的日落,也没能抓紧东散的流沙。
他把自己也弄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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