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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姿端正,举止从容,显然遵循了严苛的家风。

    谢云潇的父亲是镇国将军,他的母亲来自簪缨世族,永州谢氏,又称“大梁第一世家”。他的舅父是大理寺少卿,姨母是文选清吏司,外祖父负责修治历朝历代的文史,兼任内阁高官,深受当今圣上的器重。

    谢云潇家世显赫,父族母族皆是达官显贵。杜兰泽的言行举止并不逊色于谢云潇,那么,杜兰泽的身世又是怎样的呢?

    华瑶心不在焉地吃饭,有意无意地偷看杜兰泽。

    杜兰泽好像知道华瑶正在偷看自己,她的眉眼间流露出清浅的笑意。

    恰在此时,谢云潇忽然说:“殿下。”

    华瑶转头看他:“怎么了?”

    谢云潇道:“无事,请您慢用。”

    华瑶悄声问:“既然没事,你为什么叫我?”

    谢云潇冠冕堂皇道:“感念殿下的一饭之恩。”

    华瑶对他十分大方:“等我去了凉州,我送你几个厨师,他们都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人,擅长各种烹调方法。”

    然后,华瑶又扭过头,关怀起了杜兰泽:“兰泽,你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仅审查了犯人,还记录了卷宗,你的辛苦,我全都看在眼里。”

    杜兰泽也很会打官腔:“草民才疏技拙,若能为殿下分忧,便是不胜荣幸之至。”

    华瑶早就料到杜兰泽会这样回答。她趁机说:“午饭过后,你随我去议事厅,我们从长计议。”

    杜兰泽道:“谨遵殿下谕示。”

    言罢,杜兰泽握着筷子吃饭,细嚼慢咽,无声无息。餐盘里的种种美食,对她而言,似乎没有一丝半点的滋味。她吃得很慢,也很少。

    华瑶暗忖,难怪杜兰泽如此瘦弱,她全身上下几乎没长肉,原是因为她有些厌食。

    昨天夜里,华瑶搭着杜兰泽的手腕,摸到了她的脉象。她脉息不畅,浮缓艰涩,大概是体虚气损之兆,必须仔仔细细地调理才行。

    华瑶恰巧也和柳平春一起吃过饭。柳平春与杜兰泽师出同门,正是一对师姐和师弟,然而,柳平春啃馒头都能啃得津津有味,远比杜兰泽好养得多。

    华瑶思考了一会儿,又去偷看谢云潇。他不挑食,把饭菜都吃完了。

    凉州军规共有四十二条,其中第一条是“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谢云潇作为镇国将军的儿子,自然谨守职分,遵循法规。他的那些同僚也都是勤俭节约的人,这张桌子上,只有杜兰泽的食盒里剩了一大半食物。

    杜兰泽过意不去。她委婉地表明,华瑶赏赐了她一日之食,听她那意思,像是要把这份午饭留到明天中午继续吃。

    华瑶牵住她的衣袖,温声道:“兰泽,你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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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应该吃些新鲜的食物。从今往后,我会吩咐厨师,按照你的喜好,单独准备你的膳饮。此外,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每日辰时,我教你练武调息,强身健体。我略懂医术,身边也有太医院的大夫,必定能将你调养妥当。”

    谢云潇手劲一松,筷子掉在了桌上。

    杜兰泽恍然回神:“草民惶恐。”

    “不必惶恐,”华瑶低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华瑶经常对杜兰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视兰泽为良友。

    杜兰泽靠着椅背,手往上抬,按住自己腰部的那一道残疤。前尘往事仿佛一场洪水,挟裹着屈辱的记忆,向她奔涌而来,她难以忍耐,却也忍了整整十年。

    *

    饭后,华瑶把谢云潇等人留在了议事厅。她给了谢云潇一堆卷宗、几张地图,供他详细审阅。她自己带着杜兰泽去了内宅。

    还没走进内室,杜兰泽开口道:“我原本打算,三日之后,向您请辞。”

    “我猜到了,”华瑶平静地说,“我甚至怀疑,你故意让我碰到了你的那块疤。”

    华瑶坐在一张软榻上,亲手煮茶。

    京城的王公贵族多半精通茶道,“煮茶”被称为“烹茗”,也被视为风雅之事。华瑶煮茶的器具都是金玉打造的,底部刻有“高阳”二字,仅供皇族专用。

    风炉烧开了一壶水,华瑶一边沏茶,一边感慨:“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兰泽,你为什么会对我说,你不如柳平春。”

    杜兰泽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依照大梁律法,一日为贱籍,终身即贱民,我是无家可归的贱民……”

    “别这么说,”华瑶递给她一杯茶,“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再用谦辞和敬称。”

    杜兰泽却道:“殿下心怀仁义之道,我感激不尽。”

    华瑶有样学样:“杜小姐身负治国之才,我钦佩不已。”

    杜兰泽茶杯一晃,溅出几滴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杜兰泽还没开口,华瑶就说:“我心里很难受,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只能依稀想象你的处境,对你唯有怜惜和敬重……不瞒你说,我娘亲就是贱籍,娘亲吃了许多苦,我都记在心里,多年来不敢忘怀。无论如何,兰泽,你我本是同道中人。”

    灯火明亮,杜兰泽捧着茶杯,瞥见了茶叶的虚影,恰如无根的浮萍。

    杜兰泽柔声细语道:“昭宁十二年,秦州大旱,终年无雨,庄稼颗粒无收。相邻的岱州、康州、容州先后拨派粮食,赈济秦州……粮食还没送到,秦州又闹起蝗灾,那一年秦州税金减半,圣上大怒。”

    华瑶闻言一惊,杜兰泽又说:“圣上裁定,秦州知州赈灾不力,昏聩无能。为了平息民怨,圣上判处秦州知州革职流放,举家充入贱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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