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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巅,倔强又淡泊……
她在船所早出夜归,研读父亲留下的书籍,亲自入深山,寻造船之木……
她每日手中都不得闲,或用芦苇编织物件,或弯身洗竹,眸光清冷专注……
她并非京都娇柔的花骨朵儿,而是天地滋养的青竹。
他能和她相逢相知,是多么幸运。
一曲终了,谢璧道:“我亦有一曲,想送与一人。”
众人忙笑着相请,心中都暗暗惊了,此番也有不少男子抚琴,但都是俊秀的后生。
谢璧如今位高权重,又向来不苟言笑,举手投足沉肃清冷,怎会亲自抚琴?
还说要送与一人?
谢璧并未注意到众人的心思。
他临水抚琴,衣袂飘飘,潇洒出尘。
起初,琴声杳杳,有几分空冷寂寥,循序渐进,继而激流浩荡,若万物颠覆,却又有一丝如丝如缕的光芒,在琴声中缓缓渐显,绵绵不绝。
众人只晓得谢璧笛吹得极好,极少有人听到他抚琴。
没曾想谢大人清隽如玉,还抚了一手好琴,不少贵女望着谢璧抚琴的模样,双眸熠熠发光,浮想联翩……
谢大人前几日来家中和父兄谈事时,偶然撞见了自己,还曾谦和有礼的笑了笑……
那……这首曲子,会不会是送与自己的……
谢璧缓缓扬手,琴定收音,风静水平后,琴声并不刚烈,反而格外沉静,好似无事发生,却别有一番疏荡之气。
众人沉静半晌,才从方才激荡的琴声中回过神。
此时,皇后已款款而来,颔首道:“谢大人所奏之曲极为精妙,只是不晓得和本宫所定的家国有何关系?又是要送与谁?”
谢璧起身拱手道:“回禀娘娘,臣这首曲子是芦苇吟,芦苇长于湖畔,吸天地雨露,不如太液池畔的倾国名花,也不如天际鸿鹄怀有远志,但曾有人告诉臣,芦苇看似渺小,却坚韧如丝,编结在一起,有无穷之用,撑起一方天地。
“臣在民间历练,亲眼见到不少百姓以己之力,救助家国,这些人,青石不曾留名,却不该被后世遗忘,因此,臣才做这一曲芦苇吟,送与那些用微茫之力守护家国的民众百姓。”
谢璧语调沉稳诚挚。
弹这首曲子时,他心里唯有她,他想把这首曲子送给她。
但他知晓,若真的将此话在这等场合明说,定然要给江晚月带来无尽的困扰。
皇后淡淡一笑,颔首道:“谢大人说的是,这次国难之时,民间不乏报国之人,不说旁的,船上的江姑娘,就和这曲子相得益彰。”
江晚月淡笑起身谢恩。
皇后则拉住她的手,命她坐在自己身侧,和她低声私语。
秦婉面上的笑意不改,手中的帕子却越握越紧。
这次宴会,众贵女精心演奏,她本想着江晚月会像从前一样,置身其中,无所适从。
可如今,江晚月仍什么都未做,但满船贵女的曲子,却沦为她事迹的陪衬。
江晚月仍谦和含笑,昳丽眉眼清冷脱俗。一时间,高下立判。
她是在战场中立了功勋的人,被皇帝皇后高看一眼,自然配得上这等对待。
更重要的是,有谢璧在暗中为她撑腰。
秦婉冷冷望着众贵女将艳羡的目光投向江晚月,却又无计可施。
船上的琴会结束,大家也三五成群渐渐各自散去。
皇后对江晚月笑道:“我知你不喜宴请,有些乏了,本宫安排了小舟,你若想回,便坐小舟先回去吧。”
江晚月道了谢,由宫人带领,上了宫船后的小舟。
小舟飘飘摇摇,驶入太液池的垂柳深处,江晚月正望着澄波如碧的水色,忽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江晚月回头,登时一怔。
谢璧竟然也在船上。
小小的舟中,只有他们二人。
谢璧如同在碧胧峡时一样,静静望着江晚月的侧脸。
来到京城后,诸事繁忙,他却比在碧胧峡时,更想要靠近江晚月。
熙攘喧闹的东都,唯有她,是他的一方宁静。
原来真心喜欢的人,是没办法释然的,只要再次看到她,仍会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江晚月上了船,才发觉谢璧在船上,心里略一思索,已明白过来是皇后的安排。
两人置身于湖中花海,徐徐春风吹过湖面,又吹起二人的衣摆,
微风吹拂起江晚月的发丝,氤氲丝丝缕缕的清淡枇杷香。
她在船上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谢璧和江晚月对坐舟中,两人若目视前方,视线便会巧妙交汇,两人目光都微微错落,谢璧淡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聚会,因此我和皇后娘娘说了一声,既然你也不喜,不若让我们同乘小舟,一起顺着碧波溜走。”
江晚月抬头,炙热的日头直辣辣的洒在谢璧那侧,他身着朝服,额上渗出汗珠,他如今重伤未愈,过冷过冷都对身子不好,江晚月淡淡出声:“那侧有日头,大人坐在我这边吧。”
谢璧轻声一笑:“我是男子,晒一晒也无妨的。”
话还未说完,谢璧已轻咳了几声。
他已逐渐察觉到,自己每次咳时,江晚月都会心软。
果不其然,江晚月轻蹙眉心,低声道:“就坐来这边吧,位置宽敞,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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