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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向季如歌。季如歌也正看着他,那双冰湖般的眼睛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他耶律齐的身影,带着一种审视,一种认可,一种属于同盟者的……底线与冷酷的信任。
耶律齐不再犹豫。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右手拇指!将染血的拇指,连同左手依旧在淌血的掌心,一同重重地、狠狠地按在了石板下方!
两个狰狞刺目的血指印,如同怒放的金狼花,紧紧依偎,烙印在冰冷的条款之下!
他双手捧着这面染血的石碑,如同捧着草原与北境未来的命运,再次深深躬下魁伟的身躯。
风雪在帐外呼号,北境城巨大的轮廓在混沌的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而在巨兽脚下,冰河驿的方向,那被风雪掩盖的互市场旧址,一块一人多高的深青色石碑正被石匠的铁錾和铁锤,在呼啸的寒风中,一下,又一下地凿刻着同样的冰冷条款。
石屑纷飞,火星四溅,那“叮当…叮当…”的凿刻声,穿透风雪,如同为这场以冰针为引、以血誓为契铸就的永世盟约,敲下了第一个沉重而永恒的音符。
北境城厚重的门在暮色风雪中隆隆开启一道缝。宁婉儿裹着雪白的狐裘,怀里抱着裹成粽子似的小宝,脸颊冻得通红,眼睛里却像淬了火,亮得惊人。
她一步踏进北境城甬道,带进一股凛冽的风雪气,靴子上的雪在温暖的地面迅速洇开深色的湿痕。
季如歌正在器械营昏暗的油灯下,指尖捻着一枚三棱箭镞的边缘,寒光映着她冰封的脸。林擎肃立一旁,低声汇报着什么。
“嫂子!”宁婉儿的声音带着喘,穿透了铁器碰撞的叮当声,也打断了林擎的话。她几步冲到季如歌面前,甚至顾不上行礼,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巨大的喜悦和哽咽,“好了!齐哥他…他好了!”
季如歌捻着箭镞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住。她抬起眼,目光如冰湖映月,落在宁婉儿激动得发亮的脸上。
“真的!嫂子!神了!”宁婉儿语速飞快,像是要把满心的欢喜倒出来,“就按嫂子给的方子!温酒化开一滴,连服三日,停了七日,再三日…昨儿夜里,他…”她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新妇的羞赧和巨大的满足,“…他…他好了!跟以前一样!不,比以前还…还精神!”
她猛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却是欢喜的泪:“嫂子!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是天大的恩情!”她抱着小宝,对着季如歌,深深弯下腰去。
小宝被母亲的动作惊醒,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小脑袋在厚实的襁褓里拱了拱。
季如歌的目光从宁婉儿弯下的脊背,移向她怀中哼唧的小宝,冰封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冰晶融化了一瞬。她没说话,只极其轻微地抬了抬手。
宁婉儿直起身,抹了把眼角,脸上红晕未退,却又漾开另一种光彩,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嫂子,齐哥说,这身子骨是您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是天大的喜事!
光我们一家子偷着乐不够意思!他想…想在黑石村,摆几桌!就村里相熟的几家,还有北境城这边帮衬过的兄弟,一起喝顿酒,沾沾喜气,热闹热闹!您看…成吗?”
她紧张地看着季如歌,生怕这张冰封的脸吐出拒绝的字眼。毕竟,这是季如歌的北境,是森严之地。在北境城脚下的小村子里大摆喜宴?算不算逾矩?
季如歌沉默着。油灯昏黄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她捻着那枚冰冷箭镞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锋利的边缘。帐内一时只剩下器械营深处隐约的锻打声和小宝细微的哼唧。
“村子地方小,怕吵着嫂子清静……”宁婉儿见她不语,连忙补充,声音更低了。
“好。”季如歌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宁婉儿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真的?!嫂子您答应了?!”
季如歌没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箭镞,仿佛那三棱的寒光比任何喜宴都重要。她只淡淡补充了一句:“林擎,去办。”
“是!”一直如同影子般肃立的林擎立刻领命,转身大步出了器械营。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风,裹着喜气,迅速刮遍了北境城和山脚下的黑石村。沉寂的雪村陡然活泛起来。
北境城的库房门洞开。林擎带着士兵,搬出一筐筐冻得硬邦邦、但品相极好的羊肉,成扇的肋排,肥厚的腿肉,在雪地上堆成小山。
成坛的、贴着红纸的烈酒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牛车。几大包北境城自产的粗盐,几筐晒干的蘑菇、冻菜,甚至还有几匹北境城织坊新出的、颜色相对鲜亮的厚棉布,都被当作贺礼拉到了村中空地。
黑石村那几户人家也沸腾了。男人们顶着风雪,把自家院子、村口空地上的积雪清扫干净,露出冻得梆硬的黄土地。
女人们翻箱倒柜,找出压箱底的、颜色还算鲜亮的布头,剪成一条条红绸。手脚麻利的半大孩子,被支使着爬上光秃秃的老榆树、低矮的土墙头,将那简陋却喜庆的红绸,歪歪扭扭地系在枝杈、檐角。寒风卷着雪沫,吹得红绸猎猎飞舞,在一片银装素裹中,硬是点染出几分刺目的暖意。
村尾那间最大的石屋,临时充作了灶房。北境城伙房来的两个老兵,加上村里最会做饭的赵家婶子,成了掌勺的“大师傅”。
几口从北境城借来的大铁锅架在临时垒起的土灶上,底下烧着北境城拉来的上好煤块,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滚水翻腾,大块的羊肉被丢进去,浓郁的肉香混着姜、蒜、粗盐的气息,霸道地弥漫开来,压过了风雪的味道,勾得人肚子里馋虫乱叫。
屋外空地上,几张从各家凑来的、高矮不一的破旧木桌被拼在一起,铺上洗得发白的粗布。碗筷是各家凑的,粗陶碗豁口的不少,筷子也长短不一。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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