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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的雪水于她脚下蜿蜒而过, 发出泠泠的击石声, 成群的牛羊于不远处低头啃食着草叶,风中隐约传来羌笛悠扬的曲调。
哒哒的马蹄声作响, 一名女子自大漠中打马归来,穿着裘皮短袄的少女正藏在马厩边躲懒, 女子见她抱着初生的小骆驼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毛的模样, 便笑起来。
“阿也, 你又躲在此处偷懒,便不怕少当家知晓了拿你是问?”
被称作阿也的少女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望了一眼远处的毡帐,确认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今日尚未有时间前来折腾她,便又阖上了眸, 语调提不起一丝精神。
“我这几日不是忙着熬药便是整夜在毡帐中守着情况,都快两三日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少当家若当真想那女子活下来,便该放我一马,否则我若一个没撑住与那女子一同去了,可再没有其他人来供她折腾了。”
女子翻身下了马, 将马牵回马厩, 一边卸下马背上绑的褡裢一边问:“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伤得那样重, 连你都束手无策,少当家对她似乎也着紧得很, 瞧来不像是什么寻常友人。”
阿也哼了一声,“内伤外伤俱全,除了是爱惹麻烦的江湖人还能是什么人?若非大娘子亲自托我前去救她,我才不会对这般不看重身子的人多瞧一眼。”
说着,她又怏怏不乐地嘟囔起来:“自林娘子回来后,大娘子都许多年未曾离开漠北了,今次竟为了这么个江湖人去了一趟长岩关,连我的生辰都未能顾上……”
女子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好了,你若当真倦乏便去我毡帐中歇几个时辰,少当家若问起来我便说你外出采药去了,养足精神夜里也好前去接着守夜。”
少女被摸得眯起了眼,方才心下的那点埋怨霎时消散一空,依着眼前人的手蹭了蹭,便将怀里的小骆驼放回了圈中。
“还是杨姐姐好,那我去了。”
“去罢。”
穿着短袄的少女渐渐走远,远处另一道身影穿过错落分布的毡帐,走入了内侧最为安静的帐篷中。
半圆的床榻上,昏迷多日的人仍未醒转,四周挂着的帷幔隔绝了大部分光亮,唯有穹顶处的天窗隐约透入些许天光。
楚流景躺于榻上,苍白的容颜俨然已无一丝血色,一只手轻轻抚上她额前,落下的触感带着浅淡兰香,温柔的动作叫她眉心轻动了动,一双眼缓缓睁开,呓语般的话音便于寂静的毡房中幽微洒落。
“阿姐……”
抚于额上的手略微抽离,清和的话语声随之响起。
“你醒了。”
眼前是一片犹如虚无的黑暗,朦胧声响似隔着一层薄膜隐约传入耳中。
楚流景睁着暗淡的双眼安静了一会儿,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向榻旁。
“……你是何人?”
出口的嗓音轻哑而微弱,犹如流沙滑落,透着些许不堪风折的衰颓。
“我们未曾见过,但你大约听说过我。”
榻旁人递了一杯水到她嘴边,徐徐道:“你身受重伤,心脉衰竭,寿数或已不过月余,我着族中大夫为你针砭通穴,勉强保下了你的性命,只是你幽府之中似有他物,已将你真元汲取一空,若无法寻得克制之法,你便当命不久矣。”
沉默片晌,楚流景依着身旁人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微凉的清水将干涩的嗓子润泽些许,毡房外隐约传来羌笛吹奏的苍凉乐音。
她又问:“我在何处?”
“漠北,斜阳洲。”
“……漠北沙匪?”楚流景眼睫微动。
许多年前,漠北深处曾有一伙沙匪盘踞不去,因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叫周边百姓及过往商队苦不堪言,世家屡次剿匪而不得,直至一名女子孤身一人闯入沙匪据地,将所有匪徒剿灭一空,此处方又重归宁静,而女子便带着救出的数十苦役在此安营扎寨,并于此练就了后世赫赫有名的漠北十八骑。
此人便是斜阳洲最初的当家——漠北孤雁沈郁华,亦是其后声震武林的彼苍榜榜首,玉面青衣的母亲。
“你是……玉面青衣?”
片刻沉寂。
榻旁人很轻地笑了一声,清和端稳的语调无意识放轻些许,温柔得宛如拂过柳梢的雾。
“她是我家中人。”
盛了清水的杯盏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女子抬了首。
“我名楚月灵,栖州南柳人氏,不辞为我后辈,你如今既是流景,大约要称我一声大母。”
怔然一瞬,楚流景摸索着便欲起身。
“楚大娘子……”
伸来的手扶住了她,按下了她将欲起身的动作,姿容温雅的女子长身玉立,肩上华发仍旧难掩其松风鹤立般的林下风致。
“我知你眼下当有诸多疑问,你如今境况也远重于这般微不足道的繁文缛节,我会将你带回漠北便是我已知晓一切,你不必担忧,在此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楚流景沉默片晌,却仍抬了眼看向身旁人。
“为何?”她问,“您既已知晓我并非楚流景,为何还要救我?”
楚月灵神色未变,腰间佩戴着一枚兰倚翠竹纹样的老旧香囊,香囊因着太过久远而失了所有香气,其上针法并不高明,瞧来绣工粗浅,却被她珍而重之,妥善保管了数十载岁月。
“当年我与此君仍在南柳时,除却图南带回的那名孩子外,还收养过另一名遗孤。”
楚流景眉目微动,心下霎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楚不辞?”
楚月灵并未否认,“不辞是她自己选的名字,而流景,却是我私心许下的一份祝愿。”
流景内照,引曜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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