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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你们要唱两首吗?”

    其中一个男人本能地接话了,开口却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不像朝语,更像日语。

    她登时冷静下来,一身薄汗在K歌房里嗡鸣的空调吹拂下,冰凉刺骨。

    陆长玫再怎么被城市蜃景冲昏头脑,此刻也恢复了理智,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卡拉OK,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宾馆。

    陆长玫紧紧抓着谢颖的手:“怎么办,如果那两个日国人是日方棋队里的人,我该怎么办?”

    谢颖听得头皮发麻,也只好不停安慰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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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你男朋友也知道纪律,不可能私会日国棋手,估计就是他认识的朋友,或者是什么棋迷粉丝,来一起玩玩……”

    陆长玫好不容易才安心下来,两个人窝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中午才醒,吃了酒店提供的中饭,陆长玫就出发去参加下午的比赛。

    当昨晚那两个男人之一坐在她的对面,冲她微笑,用蹩脚的中文说你好又见面了,陆长玫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局棋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自己输得异常惨烈,从布局开始,失误不断,刚过一百手便大势已去,只能投子认输。教练不敢相信她竟然下出这么臭的棋,就这么毫无抵抗地丢了一盘,对着她的背影怒骂,她浑然不觉,也没有留下参加复盘,失魂落魄地回了宾馆。

    见到谢颖的一瞬间,陆长玫失声痛哭。

    她什么也没说,谢颖对今日战况一无所知,可在陆长玫猛地蹲下身子大哭不止的那一瞬,谢颖也跟着哭起来。

    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在异国他乡的宾馆里,紧抱彼此,眼泪鼻涕和对方的头发混在一起,哭得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几天前,两人还以为这场世界比赛就是她们围棋职业生涯腾飞的起始点,她们会在这场比赛中取得第一个世界级团体类奖项,向世界证明,女孩也能下棋,能拿世界冠军。

    如今一切已成梦幻泡影,两人的床头稚语,不过是一场笑话。

    接下来几天,陆长玫连输两场,华国队除主将如常之外,其他棋手也发挥不佳,积分跌至三国垫底。教练立即调整战术,让谢颖顶替陆长玫坐副将席参赛。谢颖顶着压力,下得艰难,竟然赢下了最后两局棋。最终的积分榜上,华国仍是最后一名,但谢颖最后两局逆势赢棋,让华国输得没有那么难看。

    回国之后,陆长玫被棋协带走调查。

    三天后,谢颖没有等来陆长玫,只见棋院入口的公告栏里,贴出了一张处分通知:

    陆长玫在朝比赛期间,私会日国男棋手,作风不端,造成松下制造杯华国失利。记大过一次,禁赛三年。

    又过了半个月,陆长玫回到国家队,收拾行李。

    谢颖见到陆长玫瘦得不成样子,过去棋桌前神采飞扬的女棋手,如今形销骨立,憔悴不堪,她立时眼泪汪汪,一边帮陆长玫收拾,一边用脏兮兮的手背擦脸,抹了一脸泥。

    陆长玫告诉她,在比赛期间,教练就收到了匿名举报信,信里有自己和日国棋手在卡拉OK的照片。教练当下并没有找她核实,而是直接联系日方棋手,确认这件事属实。棋协找她调查时,她申辩说自己的男朋友也在现场,可彼时监控并未普及,她拿不出证据,更何况她的确和两名日国棋手有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如今,华国输棋,举国议论之声四起,必须要找个人背黑锅,平息民愤,她是最好的人选。

    水杏杨花,祸国红颜,简直太符合大众的口味了。

    对一个女棋手而言,职业的黄金时期,有几个三年?就算三年之后,她厚着脸皮回来下棋,也再也不会有参加比赛的机会了。

    ……

    “当时长玫的男朋友,正是华国队的主将,”谢颖对着眼前的三个年轻棋手,淡声道,“现在的棋协会长,元修明九段。”

    第22章 格列佛游记想你,想棋。

    三十年后的如今,谢颖回想起她因例假腹痛躺在宾馆床上、等待陆长玫从卡拉OK回来的那个夜晚,看到的月亮。半明,半暗,预示着分裂,从此将她和陆长玫指向不同的人生轨迹:

    谢颖留在国家队,继续下棋。少了陆长玫的照拂,她竟然胆大了,男棋手夜间集训,她也不管不顾地往人堆里挤,她蛮横起来,男棋手反而给她让道、留座。个性的转变,也体现在棋上:她行棋力量变大,偏嗜凶狠的对杀,对手越善战,她越好战,以命相搏的下法,时常连教练都被震住:

    “谁教你这样下的?”

    谢颖的嗓音褪去少女的稚气,低沉而坚定地传来:“没有人教我,我自己想这么下。”

    陆长玫离开后,不时有新的女棋手加入国家队又离开,陆长玫睡过的床铺,满了又空,如月盈缺。唯独谢颖,如一枚顽固不化的钉子,扎在原地,不朽,不腐,不退。那几年,她逢比赛必报名,疯了似的满世界下棋。终于,在她二十四岁那年,她成为第一个在钟氏杯中进入总决赛的女棋手,以半目之差败于韩国棋圣韩智闵。同年,她拿到了围棋职业九段证书,成为华国、同时也是世界,第一名女九段。

    她一直和陆长玫保持着联系。

    陆长玫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老家乡下,在镇上开了一家小棋院。她是棋院里唯一一位老师。

    在乡下,人们只相信种地能长出粮食,养牲畜便有肉吃有奶喝,不相信黑白的棋子碰一碰木质的棋桌,便能像陆长玫所说的,敲出一个世界来。她收费不高,生怕连对围棋有些兴趣的孩子因为家庭经济原因而放弃,以至于不少有余裕的家庭拿她的棋院当便宜的托管班,将在家里捣蛋玩闹的孩子塞进来。陆长玫不管这些,只要孩子们坐在棋盘前,她便照旧教她的。

    好不容易攒了些闲钱,陆长玫立即给谢颖写了第一封信,交代自己回乡下之后的近况。

    “小颖,我现在是陆老师了,管十几个孩子,很威风的。”句末还画了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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