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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性胶质瘤之后,最濒临崩溃的一瞬。
庭岘昏迷,生死不知,等待手术,季芳宴又突然喘不上气,冷汗、眼泪如瀑,好像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一般——她像是陡然被抛到了一个冰冷的世界里,孤立无援。
就是在这时候,外婆出现了。
外婆那时还没有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走路步履如风,说话中气十足,从医院走廊另一头,逆着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方,板着脸,大声说了句什么,声响如雷。
——说了句什么呢?
十三年过去,庭见秋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下来,双腿恢复了力气,站起来,让外婆照料惊恐发作的老妈,自己继续和医生交流老爸的病情。
后来,季芳宴女士惊恐发作越来越频繁,加之本身体弱,大病小病不断。医生建议她不要做繁重的工作,保持心情舒缓,她只能从一线教师,转去学校后勤,拿着一份基础工资。
庭见秋顺利考上大学之后,她的症状缓解了很多。即便如此,庭见秋也秉持着一瞒二骗三装傻的原则,从来不跟老妈说自己遇到的困难,生怕吓着她。
如今,她除了下棋,只剩下一个愿望:老妈和外婆,平安健康,用自己下棋赚的奖金,吃香喝辣。
可眼下,外婆走丢,老妈曲着身子趴在沙发上大声喘息,呼吸声里掺杂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嘶嘶”声。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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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在街坊邻里的照料下努力喘上气,一边不成句地指示庭见秋,去找外婆,立刻。
庭见秋没有时间慌。
她从手机里找出几张以备不时之需的外婆照片,制成寻人启事,和谢砚之分工打印,四处张贴、分发,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位老太太。
冬日,天暗得很早,随着傍晚的临近,气温一截截地下降。
庭见秋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液也在随之一寸寸地凝结,步子越来越慢,拿着外婆照片询问路人的声音也在发颤。
云春的冬夜逼近零度。太冷了。外婆一个人,在户外,会出事。
终于,在日落前一刻,庭见秋在街边一家快餐店里,遇到一位出租车司机,他认出了外婆:
“这位阿姨嘛,我今天中午送她去青圃了。”
青圃在六公里外的乡下,是外婆的故居,如今只剩些老人还眷恋故土,不肯搬进城镇,住在老房子里。难怪镇上怎么也找不到她人。
庭见秋急得差点哭出来,没忍住脾气:“您怎么能带着一个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司机也莫名:“什么海默……老年痴呆是吧?阿姨拦车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地址也说得很清楚,买单的时候还让我找钱,我没看出来有病呀。”
庭见秋意识到自己不应当冲陌生人撒气,道歉又道谢,才匆忙联系平复情绪之后也在街上找人的老妈,和谢砚之:
“外婆找到了,在青圃,出租车司机把她放在村头就走了。”
谢砚之在电话里,语气冷静,带着不停跑动一下午的略微喘息:
“别急,我们分头打车过去,外婆年纪大了,走不远。”
庭见秋忙冲上街拦车,快餐店里的司机师傅见状,索性不吃了,送她原路去青圃。
抵达青圃时,天色已近全黑,天边泛着瑰丽的深紫色。有人住的农家,门前亮着一两盏明黄色圆灯,照明道路。
季芳宴、谢砚之,和几个来帮忙的邻居、民警,很快也赶到。
季芳宴还记得童年时的家在哪里,领着一干人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唤外婆年幼时的乳名:“欢欢。”
欢欢。——欢欢。——
山野间,遍布此起彼伏的呼唤声。“欢欢”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哪家丢了小女孩。
有村民好奇,出户来看,不知道欢欢是谁,也跟着帮忙喊起来。
蓦地,在一声声“欢欢”中,掺进一声苍老沙哑、语气却如童稚般天真的:“妈妈!”
声音来自村西水塘边。
水塘由砖石垒成,青圃村东西两边各一个,方便村民洗衣浇灌用,也养鱼、种藕。水塘常年蓄水,四周不设围栏,只有一盏鱼眼似的灯,灯光昏暗如月色,轻柔照在外婆满是皱纹的、快活的脸上。
外婆正站在水塘边的砖石上,歪歪斜斜地踩独木桥玩。
都说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是在记忆里旅行的人。此刻,外婆好像是回到了童年时分,晚饭前,偷溜出来,在水塘边偷藕摸鱼抓小虾的日子。
季芳宴心紧了一寸,快走了两步,又喘不上气来,是庭见秋跑上前,学着老妈的方式叫她:
“欢欢,太危险了,不要乱动!”
不知外婆是没听懂,还是叛逆期,分明听见了,却又在砖石上磨蹭了两步。
砖上苔痕斑斑,外婆眼望着庭见秋,没注意脚下,一脚踩滑,身子一歪,便坠入水塘里。
“外婆!”
庭见秋慌跑上去,谢砚之比她更快,大步往前,解下外衣,扔至塘边光秃秃的砖红色土地上,踩上砖石,一跃,跳下水捞人。
动作快得像是本能。
分明落水的那位老人,他平生第一次见。
冬天水塘水位最浅,不过一米深,外婆扑腾了几下,很快自己也扶着石砖站起来,只是喝了几口腥臭的塘水,冻得在水池里直跳,连声抱怨冷。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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