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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微凉的风裹挟着春夜的草木清香席卷而来。
夜风缱绻,轻抚她的唇。
江辞宁微愣,旋即恼怒地扯过被子来盖在头上。
黑暗将一切记忆变得清晰。
她闭上眼,脑海中赫然出现的是一张冷白如玉的脸颊,和他濡湿的鸦黑长睫。
江辞宁狠狠咬了自己的唇一下。
她强迫着自己去想些别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迷迷糊糊有了几分睡意。
梦中有一双温润的手轻轻缠绕着她的发。
丝丝缕缕的黑发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攀附在如玉指尖之上。
烛火摇晃,他面上覆着的鎏金面具折射着细碎的光,晃花了她的眼。
她试着伸手去摘他脸上的面具。
她盯着他苍白冰冷的唇,指腹轻轻摩挲过面具边缘。
冰凉细腻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剐蹭着她的指尖。
他没动。
于是她一点点,试探着摘下面具。
旋即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
却是谢尘安。
江辞宁猛然惊醒。
就在这时,窗棂被人极轻地敲了下。
她恍惚片刻,瞬间警觉起来。
江辞宁收敛声息,侧耳倾听片刻,窗棂再度被人叩响。
江辞宁死死盯着窗外的人影,握住簪子,披衣起身。
直至窗外那人压低声音道:“小宁,是我。”
原来是兄长。
江辞宁松了口气。
她轻轻推开门,望着徐步凌:“兄长,怎么了?”
月影摇晃,满地银霜。
谢尘安静静注视着散落在床前的一缕月光。
片刻之后,他伸手掬起那抹月色。
夜风微凉,月色亦凉如水。
他缓缓转着手掌,让那如水月色在指尖流淌。
十四岁那年,曹氏第一次往他床榻之上送女人。
大婚初期,太后曹氏与先帝也曾是伉俪情深的典范。
只可惜先帝万万想不到,自己娶的乃是一个毒妇。
先帝登基十年,膝下儿女夭折者便超过数十人,更毋论那些胎死腹中的婴孩。
后宫中永远不存在受宠超过半年的妃嫔,不是病逝,便是意外死亡。
太后的母家乃几朝元老,盘根错节势力庞大,难以动摇。
先帝无法废后,对她的情分渐渐在她越来越歹毒的心思和猖狂的手段中被消磨殆尽。
先帝与太后曾有一子,此子只满周岁便被立为储君。
只可惜当时宫中与太后争锋相对的丽妃先诞下长子,长子便成了嫡子最大的威胁。
太子五岁那年,太后使计除去丽妃之子,却也激得丽妃发狂,捅死了太子,随后投湖自尽。
至此帝后彻底断了情分。
他出生之时,先帝对太后已近厌弃。
谢尘安的生母乃是当时先帝最宠爱的女子,先帝喜得麟儿,日夜抱他在膝头逗乐,更是亲自为他取名为“珩”。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就连太子,先帝都未曾这般期许。
太后嫉妒得发狂,毒杀他的生母,彻底抹去她存在的痕迹,又夺来了他的抚养权。
他成了太后难产三日诞下的正宫嫡次子。
他出生不过几个月便易了母,若非后来机缘巧合,叫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还要一直认贼作母。
太后自以为他乃懵懂孩童,却不知他生来早慧,早因为宫人的只言片语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宫中皆道太后教子严厉,却无人知道新立的太子幼时遭遇过怎样的折磨。
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与他最为宠爱的女人诞下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让她真正诚心相待呢?
他让她日日夜夜恨之入骨,却又百般忌惮,最终不敢下手,不能下手。
毕竟先皇驾鹤西游前,曾拉着太后的手字字泣血:“你若敢伤他一分,那你我死当不同穴,生生世世不相见。”
先帝遗言,如同一道枷锁,束住太后手脚,也护了他十余年。
后来他渐渐长大,作为先帝唯一“在世”的子嗣,太后即使察觉出他与自己离心,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她开始往自己的床榻之上送女人,只盼他早日诞下孙儿,好由她一手教导,扶持新帝上位。
他对女子的厌恶,便是从十四岁开始的。
玉骨香肌,对他形同世间最为肥腻之物。
胭脂香粉,亦是令人作呕之味。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碰任何女人。
直到今夜。
他缓缓握住手掌,合拢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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