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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先帝突发奇想地临时改道,叫侍卫行了一条阡陌小路。本意是想借机瞧瞧百姓们秋收的盛况,却不料茫茫稻海四下无人,入眼唯见丧幡飘摇。
数里白衣缓缓而行,哭声震天哀婉凄绝。
随行的公公被这情形吓了一跳连忙让侍卫易路而行,然而却被乾安帝制止了。
他们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送葬的队伍,直到彻底望不见了才悄然离去。
乐宴平不知道萧季渊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事,但他没有问,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下文。
萧季渊顿了很久才继续道:“父皇后来遣人去查了下,那天出殡的是当地一位远近闻名的儒商,而原本真正的送葬队伍其实只有其中的三成。”
“剩下的那些人是自己来的。他们主动披上白衣加入了队伍,只为能送他最后一程。”
听完侍卫回禀后,已经年过半百的帝王独自静坐了一整夜,第二日,他派人唤来了萧季渊。
这是最令他骄傲的孩子,是大缙的皇太子,也是未来的天子。
乾安帝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开口向他讲述了那位儒商的故事。然后,他问了萧季渊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也成了他逝世前最后的挂念。
【阿渊啊,你说等朕死了以后,会有百姓为朕哭么?】
萧季渊深吸了一口气。
“乐昭,”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问:“你说,会有么?”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似有何处吹来了一阵凉风。长明烛火明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何人未尽的执念。
“我不知道。”
在几欲凝滞的寂静中,乐宴平轻轻地开了口,“作为史官我无法评判。但作为乐宴平……”
“先帝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样么……”萧策呢喃着闭了闭眼。
摇曳的灯火不知何时悄然安定,而自开始守孝那天起便始终挺直的背脊,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些许的放松。
“如此,那便足够了。”
长明灯安安稳稳地燃了二十七日。
而在最后一日殿门开启之时,萧季渊已然脱去了一身缟素换上了冕服。
很快他便会离开相国寺去进行登基大典,但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完成一次祈福。
但这一次不是为先帝,而是为他自己。
萧季渊亲手取下了曾经,他父皇继位时悬挂的那只铃铎,然后他拿着自己的那只抬眸望着那一角空荡的屋檐许久,忽然转身冲着乐宴平招了招手。
“乐昭,过来,和我一起。”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
乐宴平站在原地小声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萧季渊眯眯眼,陡然换了语气:“朕命令你,过来。”
乐宴平:……
纵使狠记了萧季渊一手,乐宴平也终是难违皇命地随了他的意。
铃铎被他们一起挂上了屋檐,在微风的轻拂下发出了第一声当啷脆响。
“乐昭。”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萧季渊轻唤着他。
“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我的悼词可以由你来写。”
“无论是作为史官,还是作为乐宴平。”
【萧季渊,这不合规矩。】
乐宴平知道自己应该这么说。
哪怕是在千年后的如今,再次回想起来,他也依然这么觉得。
可那时候,乐宴平偏偏就是应了好。
当时的自己大概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叭。虽然……
现在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偷摸爬起来看风铃的行为,好像也挺有病的。
想到这儿,乐宴平不由得地笑了笑,但他也是没办法。
白日里镜头跟得太紧,也只有在这寂静无声的夏夜里,他才能得这么片刻的清净。
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他就这么支着下巴在夏夜习习的凉风中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后,耳畔忽然响起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乐宴平下意识回头望去,然而,来人却并不是他以为的巡夜僧。
大红色的袈裟鲜艳而不刺目,叫乐宴平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站起了身:“您是……相国寺的住持?”
“是,贫僧了慧,见过乐施主。”眉目温和宽厚的僧人垂眸向他行了个合十礼,“抱歉惊扰了您的静思。”
“……您言重了,是我忘了时辰。”
方才那巡夜僧经过时并未同他说什么,于是乐宴平才这么坐了下去。如今见到了慧,他下意识地就以为自己是坏了寺里的规矩,当即便恭敬地回了礼道了歉,准备告辞离开。
然而,了慧却先一步地开了口。
“施主误会了。”温和的话音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叫人听着心底便莫名感到安定。
“贫僧只是方才碰巧经过时,见施主一直在望那檐下的风铃,于是才一时情不自禁走了过来。施主可是心中有惑?”
惑啊……
视线不禁又一次投向了那处屋檐,许久,乐宴平轻声道:“是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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