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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了。”

    方思弄把他的手拿下来:“我不怕。”

    他直直地与“世界意志”对视。

    他强调:“我不怕他。”

    “世界意志”似乎被他的反应取悦到, 心情很好地低头对着玉求瑕说:“埃及有一句谚语:‘世界怕时间,时间怕金字塔。’”

    祂的手顺着玉求瑕的头发往下滑,从头顶到颈椎:“你已经战胜了‘金字塔’,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理当放过自己、拥有幸福的一生。”

    祂用另一只手触碰玉求瑕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指腹划过粗糙的牛皮纸面。祂嘴角的笑意收敛了,落回一个温和而慈悲的角度,用劝诱的语气道:“把它交给我吧。”

    那正是方思弄留给玉求瑕的那一本日记,玉求瑕之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不知道为什么,它忽然就出现在玉求瑕的膝头。

    “世界意志”胜券在握,洋洋得意地又向虚空中的“精神维度”投来一眼,但声音还是没有一丝破绽,还在对玉求瑕说:“——之后你就会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祂捏住笔记本的一个角,慢慢往外抽。

    方思弄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也跟着被一点一点地抽出体外。

    梅斯菲尔德又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声。

    等这本笔记本也被“世界意志”抹除,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提示玉求瑕这段经历的东西,他也许偶尔会觉得生活违和,但在这世上觉得某些瞬间生活违和的人又岂止千千万万,一切,都可以用罹患阿尔兹海默症来解释。

    都结束了,他只能在这个“世界”中度过平静的一生,而属于人类的这一轮“游戏”也会宣告失败,灾难即将降临,或许是地震海啸,也可能是瘟疫横行。

    就在笔记本几乎完全离开玉求瑕的身体时,玉求瑕忽然抬起手,用两只手牢牢捏住了这个本子。

    这完全出乎了“世界意志”的预料,因为震惊,祂一时间浑身僵硬,不协调的姿势立即就透出了一种非人感。

    “谎言都藏在真相之中。”玉求瑕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就是一分谎言九分真相——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又似乎带着一种锋芒,身体也完全不发抖了,他歪了歪头,表情忽然之间变得清澈天真,好像真情实感地在与对方讨论什么问题:“而要在如此浩瀚的真相之中准确地找到假的那一部分,我们需要什么呢?”

    抓着笔记本另一端的人下意识问道:“什么?”

    “需要一个锚点,一个势必为真的真相。”玉求瑕笑起来,“对我来说,最大的锚点就是我的心脏,它已经生长出了‘印记’,告诉我: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以及——我家的锅有保温模式,我不可能在吃完饭之前就把插头拔掉。”

    虚空之中,方思弄低低笑起来。

    “太不可思议了。”一旁的梅斯菲尔德惊叹道,“让我惊讶的是,这些反应是他在记忆完全混乱的情况下做出的。”他有些激动地强调,“我指的不止是他现在的状态啊,其实,他在整个《等待戈多》中,记忆都是被影响着的!就像……就像在梦里……对,就像在上一个副本中你们在‘电影’里的那种状态……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何等的意志力……”

    说到激动处,他注意到方思弄的表情,顿时愣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方思弄看向他:“果然,你并不能随意地读我的心。”

    梅斯菲尔德一愣。

    “从在‘精神维度’相遇这么久,你一直都在问我的想法,问我的答案,直到刚刚。”方思弄笃定地说,“你是在我动摇之后才能‘听见’我的心声的,现在又听不到了。”

    梅斯菲尔德抿了抿嘴,好半天后道:“……所以你也在演戏。”

    “‘戏剧就是让人自愿走入一种轻信。’”方思弄解释说,“把自己放进戏里,很快就动摇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半个专业的。”

    “哈。”梅斯菲尔德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又看了玉求瑕一眼,摇摇头说,“真是输给你们了。”

    祂举手投降:“现在我们坦诚相见行吗?”

    方思弄上下扫视他:“看你诚意。”

    “人类,人类从来就是这么有趣的东西。”梅斯菲尔德又笑起来,那种“端着”的感觉散去了一些,这让祂看起来更像是个人——方思弄愿意相信祂曾经是人,或者说是人类的集合体,但在漫长虚空中度过的岁月中,祂的确越来越“神化”了。

    祂问:“如果玉求瑕的锚点是他的心脏,那你的锚点又是什么呢?在‘世界’和‘人神’的谎言面前依然不会动摇?”

    方思弄转动视线,看向了玉求瑕。

    梅斯菲尔德失笑:“我早该想到是这样,恋爱中的人类会像信仰神一样信仰对方。”

    “你相信他。”祂的表情不是很赞同,老友一般对方思弄好言相劝,“可哪一天他让你失望了,就会很危险。”

    祂以为方思弄这个恋爱脑会回答他“我不会对他失望”,没想到真正等来的回答是:“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方思弄又说:“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方思弄没有细说,生活日常中的端倪很难细说,也没有必要细说。他觉得玉求瑕早就对真正的结局有所预感,而他因为对玉求瑕的注视,也同样察觉到了它。这种感觉的出现很难指出一个具体的时间,也许是在进入上一个世界之前,他扒着门框站在玉求瑕身后,看着玉求瑕对倒在地上的黎暖树说:“你忍心让我……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一个人吗?”

    也许是在“芦苇之地”的幻境之中,玉求瑕向他提议“不然……我们就留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或者,是在更早更早以前的“弗兰肯斯坦世界”,玉求瑕给他讲那个故事的时刻:“自古就有‘无意’的鬼,叫破的那一刻才会醒觉。”

    “我觉得他早就知道大部分结局。”方思弄并不多言,还是专注地看着玉求瑕,“他好像一直知道自己在梦里、在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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