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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泪,蹲下身小声提醒道:“姑娘,是府上少爷姑娘来看您了,大少爷、三姑娘,还有云芙姑娘,都来了。”
“谁?”谢玉墨抿了抿泛白的唇畔,半晌,忽地哽咽地再度抬头望过来。
“云芙、三妹。”这回声音更坚定,也多了几分中气。
季云芙鼻尖一酸,朝着床榻上伸出手的女子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谢挽月眼泪霎时决堤般,捂着唇,同样将手递过去。
两方指尖一碰,一端暖热,一端隐隐泛着寒凉。
季云芙忍着胸腔中的酸涩将谢玉墨腋下的被子往紧掖了掖。
她唤了声“玉墨”,对方许是没听清。
谢玉墨的贴身丫鬟站在床尾寸步不离的守着,再往外是这几个月负责照料谢玉墨的大夫和产婆。
此刻大夫正拧着眉,不知同谢西泠说着什么。
她无心分辨,只哑然问道:“玉墨,玉墨她这样多久了?”
谢玉墨病重乃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谢西泠曾说过,有谢家的大夫在,就算有朝一日她逃不开这一遭,却也不会让她受太多罪。
可现如今,床榻上的女子形销骨立,意识浑浊,俨然早已被病痛折磨得了无生气,哪里还有半分人形。
闻言,大夫一顿,谢西泠也同时看过来。
视线相交,未等谢西泠开口解释,就听床榻上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
“云芙。”
季云芙连忙回头。
“你别怪兄长。”谢玉墨雾蒙蒙的眸子露出三分清明,目光微垂,染上几分柔和,“是因为我,皆是因为我执意要保下这个孩子。”
孩子。
对了,孩子。
谢玉墨竟有了一个孩子。
季云芙目光愣愣地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移,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谢玉墨的心思,她同谢挽月都再清楚不过,能让她豁出命也要保全的孩子,想必只有周素问的。
可这孩子是何时有的呢?
季云芙脑子乱得很,是周素问回京后,被关押前的那段日子?想来也只有那段时间能对得上。
那周素问呢,他可否知道,谢玉墨怀了他的孩子?
一切无从知晓。
而唯一能解惑的人,此刻静静躺在榻上,满目温柔。
季云芙开不了口。
所有询问在这一刻都显得无足轻重。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选择,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
就算季云芙早日知晓谢玉墨怀有身孕,她并非谢玉墨,也无从左右她的选择。
她叹了口气,按着泛酸的鼻尖偷偷蹭掉眼角的泪珠,咽下满腹的疑问。
大夫说谢玉墨快要临盆,左右就在这几日了。
如今谢玉墨同体内胎儿的命,全靠每日流水般的汤药吊着。她身子太过孱弱,能否顺利产下胎儿都是问题,至于她腹中胎儿的造化,那更是无人敢保证。
谢玉墨意识一阵清醒一阵模糊,模糊是多半,少有的清醒的时候,便会拽着季云芙和谢挽月两人絮叨一些从前的往事。
除了第一日曾提起一次周素问和腹中孩子的事,之后几天倒像是忘却这一茬般,再未提过。
这日傍晚,谢玉墨依照大夫的叮嘱喝下助产药。
许是喝惯了苦药,亦或是心里知晓这药的用处,她便不觉得苦,总之,一碗汤药下肚,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季云芙拿了大夫提前准备好的参片让谢玉墨含下。
“压在舌下,莫要咽了。”
“我省得。”谢玉墨侧着头,望了榻边的二人一眼,“我娘生我弟弟时,我是有记忆的,九死一生,不知吃了多少苦,那时我还想不通,人怎么能为了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豁出命去其实后来我也不大明白,直到”
季云芙静静听着,没说话。
屋里静悄悄的,在谢玉墨停下时,便只剩时而炸响的“噼啪”火苗声。
摇曳的火烛印在轩窗上。
昏黄的光像是向时光讲述着一个明明灭灭的悠长故事,故事的小调将日子拨回从前的岁月。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同你和挽月还有兄长一同守岁,那样的年,好暖。”
“今年,我不能再陪你们一同守岁了。”
“再无团圆了。”
谢玉墨的脸色原本是苍白的,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不知是起了药效,还是因何,她的脸色忽地红润起来,昔日暗淡的眸子也重新变得清澈而透亮。
她的声音不再虚弱,清晰地颤抖着,令人心神一晃,“云芙,我曾劝你莫要留有遗憾,可我这一生,却未曾劝醒自己。”
深夜。
随着一道婴儿细弱的啼哭声响起,谢玉墨缓缓落下泪来,她说:“我后悔了,后悔竟从未说过一句,我心悦”
谢玉墨张了张唇,然而话说到一半,眼帘便缓缓垂落。
婴孩被产婆抱了出去,啼哭声从最初的孱弱,逐渐变得嘹亮。
在嘹亮的喊声下,是压抑的哭泣。
窗外不知何时泛起了大雾,迷蒙的白色,似帷幕般的雪,又如满树梨花,朵朵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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