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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去。家中已将与表姐过定的箱笼与礼币先行送往陈州,可不知为何,姨母家一直没有回信,这越接近陈州,谢祁也总觉右眼皮直跳,心里也没上没下的。
谢祁因家学渊源,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行行万里路,是常跟随几位叔父外出游学的,在外舟车劳顿惯了的,倒不觉辛苦。而且这回出来已是十分顺利了,往年他出门,总是先遇劫匪后遇盗贼,不是翻船便是翻车,那样坎坷他都从不会有心绪不宁的时候,如今却连胃口也减了。
真是怪了。
怕不是他又要行霉运了?
砚书捧过碗来,早已馋得直咽口水,劝道:“九哥儿莫要多思了,快趁热吃罢。”
谢祁瞥了眼,有些挑剔地用筷子拨动那炖得软烂的肉丁:“这可是豕肉?哪儿来得?豕肉腥膻,白糟蹋了这一碗汤饼了……都与你吃吧,我吃烧饼便是。”
说着便要放下筷子。
豕肉总带着一股奇怪且浓郁的骚味,这让宋人与唐人相似,变得以羊肉为贵。
在文人之中更是如此,文人用来形容美食的字:“膳、馐、羹、馔”都与羊有关,与猪从无关系。
《礼记》还曾言中:“君子不食圂腴”,因此在宋朝,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不爱吃豕肉,有些人还认为,豕肉是仆从之贱食。
砚书原也是富农之子,是数年前因蝗灾家破人亡才被谢家买去为仆童的。他不识字,更没读过《礼记》,但他见过饿殍遍野的惨状,故而对豕肉没有半分歧视,压根不知士族中还有这等为了当君子不肯吃豕肉的操守。
在自家主人发呆的那片刻,砚书不顾烫都埋头吃了大半碗了,闻言忙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九哥儿试试便知,奴奴觉着,便是咱们谢家手艺最好的那方厨子也不及,这娘子的手艺只怕去樊楼掌勺也使得了!九哥儿闻闻,哪有什么膻味?这汤饼,汤鲜味美,无一处不好,奴奴平生未曾吃过这样美味的汤饼,这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见砚书整张脸都要埋进碗里去,谢祁也被他那呼噜呼噜嗦面的模样感染,鼻尖那香气萦绕更是诱-人,便重新取了筷子与汤匙,尝了一小口汤。
令人担忧的腥膻味道果真没有出现。
当肉之淳香、蕈之鲜香、汤之浓香争先恐后在舌尖炸开,谢祁都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筷子已经下意识去夹了汤饼送入口中。
砚书便眼睁睁看着谢祁一改往日那恨不得先焚香沐浴才慢条斯理用饭的模样,不多时便将一整碗汤饼都吃下肚去了,连汤底的萝卜丝、黄瓜丝与白菘也未曾放过。
他怔住了,方才是谁挑拣说不吃的?
“这汤饼……”谢祁吃得竟热出一头汗来,他坐着回味,用丝帕擦了擦额头,又试了试嘴角,才极为满足地呼出一口气,“与这酱汁,真乃绝配!一碗下肚,通身舒畅,妙哉妙哉!”
说完又抚了抚肚子:“好些时候没吃过如此美味,竟仍觉不足。”
砚书忍不住笑,捧出两个蕈馒头:“大娘子都说了,九哥儿如今正是窜个头的年岁,正要多吃些呢!那娘子还包了两个馒头,全与九哥儿吃罢!”
谢祁只拿了一个,谢家家境殷实,他并不是没吃过好东西的人,这会儿便从一时的惊-艳中慢慢冷静下来了,笑着抬手揉揉砚书的脑袋:“你寻来的美味佳肴,自当与你同食才是。”
砚书满脸喜色:“谢过九哥儿了!”
两人便又吃起馒头来,谢祁一口咬下去,面皮蓬松暄软极了,薄薄一层,一口便咬到里头的肉馅,那馅料里不知还加了些什么,吃起来不仅有香菇肉酱的美味,还香香脆脆。
谢祁方才还意犹未尽的美味又一次回到了口舌之间,他几口吃下肚,不禁摇头喟叹:“这酱熬得实在好,可惜明日到了陈州码头我们便要走了,否则托那娘子再熬个一两罐,咱们带回家中孝敬长辈多好。太婆牙齿松摇,吃不得硬物,想必会很喜爱用此酱佐粥。”
是啊,吃了这顿也不知何时还能吃上如此美味了!想到此节,砚书都舍不得吃完这蕈馒头了,捧着小口小口吃,灵机一动道:“九哥儿,那娘子也是汴京人士,不如奴奴一会儿归还陶瓮时问问她家在汴京何处,咱们回了汴京再寻她买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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