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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殿里三间屋子连通,正中没有供奉神像,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大案桌。左边挂了厚重的帘子,想来是主人坐卧之处。
“来这边,虽说……”柳辨明话音一顿,转头看了北侧一眼,“倒也胜在热闹。”
赵卿诺转头看去,忽地瞪大了双眼,只见靠北墙的位置上,放置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牌位。
那些牌位上没有刻逝者的名字身份,也没有写明阳上人是谁,却不合规矩的将去世时间写在左侧,那里原本应该是上扬人的位置。
赵卿诺目光落在牌位左侧的小字上——永庆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没有时辰,而且所有人都死在同一天。
“这是……”
“是我家里人,三百七十四人。”柳辨明笑着解释了一句,转头对着那些牌位介绍道,“这是赵卿诺,是我的……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时,他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眼神里露出征求之意。
赵卿诺望着那些牌位,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礼:
“晚辈赵卿诺,是柳辨明之友,给诸位长辈见礼。”
东哥一手提着锅子,另一手拎着一个矮桌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一下子便被定在原地。
柳辨明接过他手中的矮桌,放在屋子正中,见东哥仍旧蒙着脸,又取过他手中的锅子:“阿诺不是旁人,东哥露出脸吧。”
赵卿诺听他换了称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纠正。
东哥犹豫片刻,旋即摘下手衣,接着取下蒙在脸上的布巾。
赵卿诺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手上,只见手背皮肤隆起,泛着浅淡的红色。
随着东哥的动作,赵卿诺的视线也跟着往上移动,随即便看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那是被烈火烧伤后的面容,凸起的疤痕或成片皱缩,或交错纵横。
赵卿诺看到东哥的脸,又瞥了眼旁边的牌位,却一点也不想知道内中缘由。
东哥没有听到惊叫声,稍稍松了口气,脸上疤痕鼓动,似乎在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啊啊啊……”
他指了指锅子,又指了指外面,“哒哒哒”的走了出去。
再回来,手上多了一个漆盘。
将菜布置好,东哥再次比划一番,朝赵卿诺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你是真狠心啊,到了这般境地都能忍住不问。”
柳辨明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一面将菜整盘倒进锅里。
才沸腾的水瞬间冷静下来。
“我问不问,你还不是都要说。”赵卿诺调转筷子,拨弄着锅底的炭火,“说吧,我这儿也不差你这一把火了。”
柳辨明闻言,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叶莲心她们的事他是瞧见了,正因为了解到事情的始末才换了心思。
他怕送了命还报不了仇。
“我出身祁州建陵,家里自祖辈起便以种植药材为生,几代经营下来也攒下一些家业……家父得知魏家军缺少药材,便主动将每年半数产量送到穗安,也因此惹下一桩祸事。
永庆十六年,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平王派人来招揽,并要求以后所有药材由他处置分配……别管是借此拉拢人心,还是谋求别的事,我柳家都不想掺和。
十二月二十日是族会之日,家父会在这一日起直到除夕,在乡下祖宅给族人、佃户以及各药铺掌柜发赏钱……家父仁善,常说凡给我家做事的,都算是家人,都该厚待。
所以二十日那一天,一般都会拖家带口的来,大伙热热闹闹的在村子里松泛几日,再会自己家。”
说到此处,柳辨明忽然说不下去,再次沸腾的锅子咕嘟咕嘟的冒出烫人的热气。
赵卿诺透过雾蒙蒙的热气,看到对面陡然泛红的眼睛,心里燃着的火焰火势又大了一分。
柳辨明眨了眨眼,再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沙哑:
“那日夜里,到祁州奉命平乱的季绍忽然到了村子……我因外出会友,迟了一日回村,整个村子只有东哥一人存活,只是嗓子被熏坏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季绍平乱有功,去了玉阳,再回京便成了云麾将军。”
赵卿诺瞥了见候在外头的东哥,沉声问道:“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听说姑娘从信国公府带走了一位娘子……请姑娘帮我报仇,从今日起,我愿奉姑娘为主。”
说罢,柳辨明自桌后起身,走到赵卿诺面前,稽首下拜。
一直听着动静的东哥见状立即冲进屋里,在柳辨明身后跟着跪下。
“姑娘,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装了三年女人,可还是够不到那位……而季绍不好女色,我更是无从下手……求姑娘帮我。”
柳辨明悲泣的声音挤入赵卿诺的耳朵里,脑海中蓦地响起其他人的声音。
“奴想活得像个人一样……”
“姑娘,我姓叶,闺名莲心……”
“徐秋儿,姑娘要记得我的名字……”
“以后都喊我盼盼……”
“我姓李,出生在我爹最有钱的时候,他说起个‘富’字聚聚才,我便叫了李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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