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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后来还是亡了,甚至,连威灵真君都死了。就像师傅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永恒不变,万事万物都会灭亡。既然如此,人活着不是一片徒劳吗?确乎一片徒劳!那么,何必出生,何必挣扎——跳下去吧。只需要轻轻一跃。我已经厌倦了这样漫无目的四处游走的日子,连师傅也觉得我不如死去”
孟琅疯了般喃喃自语。他完全理解错了归一的话,沉浸在迷惘和痛苦之中。他已经不知道究竟该忘掉还是不该忘掉。他是个活下来的错误。他应该死去,只有死去,他才能成全一切。他甚至开始责备自己,贬低自己。
“我到处除鬼不过是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罢了。我要是再在山上呆下去会疯的,我会没日没夜地想着廣野,想着丰州,想着那些死了的人,想着我犯下的错师傅说错了,我下山不是去求死,而是去求生啊!哈!哈!哈!原来我一直在求生,原来我一直想活着,即便在遭受这一切之后?”
“我不想成仙,我从未想过成仙,我在山上浪费时间是在贪图生命”孟琅忽然哈哈笑道,“原来我跟太子殿下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懦夫,都想活着。娘,我愧对你的教诲。跳吧,跳吧,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活着?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我是个伪君子。就像大家说的,我是伪君子啊!”
他低着头,大声笑着。他想通了,他真的想通了。真的,他该死,他一开始就该死去!他迈出了一只脚——是与非,对与错,顽记与遗忘,都随风去吧!一切都和他再无关!这是迟到了五百年的忠心,这是迟到了五百年的解脱,虽然迟了五百年,但他终于想通了。他其实不必活着,没有人希望他活着,除了他自己。
他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苟活在这世上。
归一想错了,彻彻底底地想错了。他以为孟琅会继续在人间游荡几百年,耗尽全身灵力而死,却没有料到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连一分一秒都无法等待,怎么还会容许自己再活上几十几百年?有时候,拒绝死亡的勇气要远远超出去死的勇气,因为无论死如何可怕,它毕竟意味着结束,而活着,却有无穷无尽的折磨。
归一太冷静,太理智,太了解孟琅,也太相信孟琅了。他知道孟琅看似温和,其实最是顽固,满脑子礼义廉耻道德荣辱,断不会选择自尽以逃避心中的罪疚,但是,正如他当年看错了顾念言一样,他也看错了孟琅。他忘记了,这二位虽然修了道,成了仙,最终却还是人。
既然是人,就不能免于情,不能免于喜怒哀惧爱恶欲。因此,正如那位剑仙无法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自尽一样,孟琅也无法承受失去家国的痛苦,更无法承受良心的谴责。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该给徐风陪葬。
他跳下了斫雪剑。
从几千尺高空坠落至地面不过几个呼吸。孟琅听说人死之前将看到走马灯,而在这短短的几呼吸内,他眼前的的确确闪现了许多画面。奇怪的是他分明活了五百年,临死前看到却全都是成仙之前的事。他看到了父亲、母亲、大哥、阿妹、
三弟,看到了遥远的廣野城,和城中他那温暖的家。
他双手叠放在胸前,以一个安然入睡的姿态向莽莽青山中坠去,宛如一颗星子投入夜空的怀抱。在最后的时刻,他终于能够什么都不想了。
鹤城,隆盛客栈,阿块坐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外面骄阳似火,房间里闷得像个蒸笼,树上的蝉像被人掐住脖子般扯着嗓子尖叫不止,风迟缓无力地刮过,慢腾腾地扑到墙壁上,渗进去,房间里更加热了。
阿块坐在床上,垂着头,双手紧握。他脸上、脖子上都被汗水浸透了,可他还是不打开窗户。即使不打开窗户外面有什么声音他也听得清清楚楚。车马声,说话声,从远处传来的空旷的叫卖声,狗吠,鸡鸣,驴叫,客栈的门开开关关,人来来往往,没有道长的声音。
阿块扳着指头,大拇指,食指,中指等他将一双手的指头都数遍,他就知道,十天过去了。
道长说几天后就回来,可他已经离开整整十天了。
一开始,阿块还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对道长,两三天过去后,他开始感到恐慌。又两三天过去后,他开始愤怒。现在,他正处于极度的愤恨和焦躁之中。他越来越肯定道长不会回来了。已经第十天了,有什么事需要这么久?而且他都没说自己是去干什么事就走了,就跟逃跑一样。
他被抛弃了。这个念头反反复复出现在阿块的脑海,激得他全身血液沸腾,他开始不断地用脚跟敲打着地面。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出去,彻底离开这个无异于囚笼的房间。他在这儿干等着实在太愚蠢了,已经过了十天了!
他应该走,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可阿块死死地绞着自己的双手,把胳膊肘用力地压在膝盖上,好像要阻止那两条腿站起来似的。他焦躁地用大拇指戳着自己的额头,据铁匠说,那上面有和道长手心一样的印记。是那什么生死契的印记。该死的,他身上还有那个人留下的印记,而他却走了吗!
阿块猛地站了起来。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冲到门前,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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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忘前尘》 180-200(第5/27页)
,热风和蝉鸣扑面而来,突然,窗户传来一声巨响,好像被一阵疾风撞开了似的。下一瞬,阿块被某个东西带到了地上。一条尾巴似的东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阿块一把抓住那玩意甩开,那东西又长又密,像一把毛线。
他没听到那东西摔到地上或者砸到墙上的声音,只听到尖锐的风响。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逼近。阿块猛地伸手,正正好好抓住那个直冲他飞来的东西。他正想把这玩意再扔出去,那东西却突然向上一拔,几乎把阿块从地上拽起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阿块暴怒,双手将那玩意拽了下来,跟拔河似的。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呜咽似的轻鸣。阿块愣了一下,顺着那毛乎乎的东西向上一抓,握住了凉悠悠的剑柄。
他一惊,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斫雪?”
第184章 为何而活(一)
疼痛, 是存活的证明。
即使从那样高的地方掉下来,孟琅也没有死,因为斫雪在他落地之前救了他两次。这把忠心耿耿的剑试图用它单薄的身躯托起主人, 可丝毫不知配合的孟琅就像一根木头似的从剑上翻了下去。
斫雪锲而不舍地再捞了他一次——这次它刺破了孟琅的衣服, 试图把他“挂”在剑上, 然而那薄薄的布料无法承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孟琅只在空中停留了一瞬, 布料便断了。这时,他几乎快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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