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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两人凑近时几近交叠的气息是热的,寂寂中的生息,似乎也仅存于此。
桑沉草忽地笑了,她拉下遮了半脸的面纱,彻底将容貌展露出来,说:“冷着脸作甚,是不想给人看见?那容你也看看我。”
奉云哀心下的万语千言,一时间好似被堵在隘口之中,不知该如何宣泄。
但她稍许有些意外,此女似乎只惊诧于她灰瞳的奇异,口中竟连半句恶语也没有。
面纱哗一声从桑沉草手中抽离,一下就被风卷得没了影。
靛衣人果真妖异,就算脸上笑意淡却,唇角也仍是弯的,像噙着两分挑衅嘲弄。
如果说奉云哀像遗世之仙,那桑沉草便是这荒漠中的妖鬼。
桑沉草看对方眼底凉意淡去一分,又哧地一笑,说:“哪来的刀疤,根本没有一句真话。”
“难道你口中就有真话?”奉云哀冷声。
桑沉草忖思片刻,竟颔首:“倒也还是有的。”
“你……掀我帷帽作甚。”奉云哀依旧不动,似被点住了穴道,就连喉中出来的声音,也带着莫名梗塞,“看到我的眼,又作何感想?”
“想看,自然就掀了,既然要同行,何必遮遮掩掩。”桑沉草没有退后,甚至逼得愈近,压根不给对方喘息的余地,“这双眼还是动一动好看,否则像瞎子。”
眼眸不转便显木讷,尤其这眸色灰淡,的确像极瞎子。
“转一转罢,别叫人想欺负。”桑沉草抬起手臂,冷不丁又碰上奉云哀的眼梢,像对待一件用来打发闲暇的器物。
她眼中好似没有活人死人之分,不管是活生生的林杳杳,还是尸骨寒凉的虎逞,都不过是漫漫长日中的一个乐子。
听到这话,奉云哀一双眼眨也不是,不眨也不是,良久,索性瞥到另一边。
桑沉草终于退开一步,施出内力,将远处挂在枯枝上的面纱勾了回来,但她没有再将面纱系回脸上,而是叠了两下,不由分说地往奉云哀身前比划。
奉云哀正要退,那薄薄轻纱已近在眼前。
“你那帷帽,我不过设计一掀,就飞远了,不经用。”桑沉草嘲谑。
面纱变作目遮,在奉云哀脑后系了个结,不垮不勒,恰能挂住。
但这么一来,奉云哀便看得不真切了,只隐约能看到些许轮廓。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摘下,手就被桑沉草按住了。
“既然同行,可别因为你一双灰眸,就害得我也深陷水火。”桑沉草捏住奉云哀的一截腕骨,近乎碰及虎口。
奉云哀神色骤冷,掌中凝起气劲,不夹杀意地震向桑沉草。
当即一寒一热两股真气又互相冲撞,冷愈冷,燥愈燥。
桑沉草倏然收手,步伐诡谲无比,分明是要让奉云哀扑空。她是以退作进,好将对方攻势一一化开。
察觉到此,奉云哀当即收手,不料桑沉草又捏向前,此番还得寸进尺地按在她的经脉之上。
“不害你。”桑沉草游刃有余,只钳上一下便立刻松开,毫不拖泥带水。
奉云哀心觉莫名,她腕上余有温感,忍不住拂了一下。
“你先天不足?”桑沉草哂着,“经脉细弱,游走的内力倒是强劲,就不怕将自己折腾个半身不遂?”
奉云哀不作声,素色目遮下,眼波凛凛胜刀。
桑沉草乐呵转身,将自己原先骑着的那一匹马牵来,而奉云哀的那一匹,早前被她一踹屁股,已不知奔到哪去了。
“你真气运转的路数,让我想到一个人。”桑沉草悠悠道。
“谁?”奉云哀寒着声。
“奉容。”桑沉草翻身上马,朝奉云哀伸手。
白衣人站在马下看她,并不领情。
桑沉草继而又道:“不过我从未见过奉容,自然也不曾与她交过手,她的路数如何,全是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如何算数,你要想胡说八道,那我也能。”奉云哀勉为其难翻身上马,与身前人微微间隔开来,绝不相贴,冷冷道:“你的武功路数,也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桑沉草乐悠悠的。
“问岚心。”奉云哀稍作停顿,“不过我从未见过问岚心,也不过是听来的。”
桑沉草轻踢马腹,在马匹嘶一声奔出黑风潭的时候,笑道:“拾人牙慧。”
奉云哀不出声辩驳。
黑风潭本就凶险,而这一路过亦非大道,更是一个人影也瞧不着。
黄沙崖恶名在外,却不是因为黄沙崖的主人穷凶极恶,只因问岚心惯养五毒之物,又自创毒典无数,传言在黄沙崖附近,连飞沙都挟毒。
问岚心倒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莫说害人了,在退隐后,她便从未露过一次面。
常有人怀疑,问岚心是不是默不作声就下了黄泉,但谁也不敢深入黄沙崖一探究竟。
也正因问岚心擅使毒,又有着断魂针的别称,奉云哀愈发怀疑,问岚心没死,甚至还要重出江湖了。
过黑风潭,越过拂风丘,继续往南便能见到连片的山峦,黄沙崖就在此地。
奉云哀坐在马上环顾四周,自从涉足沙河后,她便常常惊叹于荒原沙海之美。
这不同于绿野丛生且人声鼎沸的中原,此地荒凉萧瑟,却又毫无死气。
在艳阳初升之时,反倒有种别样的壮阔生机。
“黄沙崖。”桑沉草手指远处,在毫无标志物的状况下,竟能一扯缰绳,笃定地驱使马匹扭头,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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