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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红耳赤地挣扎着,推开他,靠在船舷上。
他松开手,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一定很奇怪,可儿与我是兄妹却拥有不同的姓氏。她姓夏,我姓厉,她随了父姓,我跟了母姓。我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病逝,只留给我一个孤零零的姓氏。”厉尘扬抱着手臂,他一定冷得很,却依然执拗地柱子一般立在船头。
月光如霜落了他满头。
“夏可儿的妈妈并不喜欢我,但她却总喜欢在老爷子面前充当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那时,我不爱学习,成天想着玩儿,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她却说,孩子还小,爱玩是人之本性。后来,那女人生了可儿,却逼着她学东学西,上各种辅导班培训班。我这才意识到,我和可儿是不一样的。她有亲妈疼,有亲妈爱,我却没有。”厉尘扬哀哀地看了我一眼,船行湖上,人在船上,缓缓地游荡着。
原来,是一场诉苦大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人世间的事总这么奇妙,那些艰难苦楚似乎是同一味药煎熬出来的。陈荷子背着一只红色方格子的袋子,消失在寒气逼人的月台。火车载着她呼啸而去,只余我一个在那冷清的站台哀哀而泣。
我心中那拾不起的愁怨,又该向谁诉去呢?
唉,我们两个都是被命运抛弃之人。
我转身进了船舱,提酒而出。递给他一瓶,“前尘往事,一概休,唯有老酒,不醉不休。”我一屁股坐在船板上,靠在船舷之上,吹着冷风,对着瓶口大大地喝了一口。
厉尘扬唉叹了一声,也一屁股蹲下。
我两个背靠背,坐在船板上,望着湖水,望着明灯。湖水荡漾,灯光氤氲,湖风清凉。不过他的结实宽厚的脊背却很暖和。
“你说世界它有多么……多么小啊!”我把酒当水喝,脑袋里一团浆糊,被酒水搅得更糊,我迷迷瞪瞪地扭头看着背后的男人,他曲着一膝,另一膝盘在冰冷的船板之上。“你大可去告诉夏可儿,那个男人我不要了,她想要就拿去吧!”我一边猛地往嘴里灌酒,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真洒脱!男人如衣服,说脱掉就脱掉对吧!”厉尘扬哈哈大笑。“夏可儿自小娇养惯了,她那大小姐脾性,想要得到的东西必然要千方百计地弄到手。比如,她在乍得遇到的那位陈先生。”
陈先生?
陈先生的孽缘啊!
我不知道在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心是否曾经像风筝一样飘离在别人的天空中。
一瓶酒下肚,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风吹过脸颊,凉凉的,心里却如窝了一只火炉。我掉过头去,挽着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前。酒色沾染在唇上,醉醺醺地道:“厉尘扬,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附……附耳过来。”
花瓣一样红润的双唇,点染着氤氲酒色。
那温热的柔软的唇,贴在耳畔,喷发着浓浓酒意。
我忙避开,用力推开他。
“什么秘密?”厉尘扬拉住我的手腕,他对这个呼之欲出的秘密倒极感兴趣。
“不能告诉你,既然是秘密就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不能说,不能说!”我慢慢爬起来,扶着他的肩膀,费力挣扎。真是死不改悔啊!那晚在花地溪差点着了别人的道。要不是田青蓝及时出现,我这一辈子的清白就随了那汤汤流水了。眼前晃荡着顾平生似笑非笑的脸。久不曾有过他的信息,大家各自忙着,不知所以。
那样的夜晚,那样的景致,那样的人儿。这湖中一舟一月,竟和那天在花地溪莫名一致。美酒佳肴,美景佳人。我看了那似乎也醉得跟猫儿一样的男人一眼。手机陡然响起,我摸出手机,迷迷瞪瞪地接了。
“哪位啊?”我醉意醺天地道。喉咙间一阵泛酸,极力忍着,还是啊呜一声,吐得昏天暗地。
“阿宁,是我。你怎么了?”那个声音昏昏沉沉地传到耳中,我昏昏沉沉地趴在船舷之上,头痛得不像是自己的。风太寒凉,可我心里却像烧了一团火,燥热如炙。
是陈烟,那个名字秋千一般在我心里荡起片片波澜,激起阵阵疼痛。正是那疼痛,才令我觉得自己还活着。那种锥心之痛像一种戒不掉的瘾症,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一颗心碎得不成样子。只有酒才能让我忘却那些不堪与痛楚。我咬着唇,不敢开口,我怕说出一个字来,心里面那些黏糊糊的痛楚会如断翅的蝶一般破蛹而出。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继续追问,“你是不是又出去喝酒了?说话!”他大声吼着。
我摁掉电话。捂着心口,蜷作一团,侧卧在船板上,望着天上明明灭灭模模糊糊的星光,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厉尘扬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好点了吗?”他暖声问。“酒量不咋滴啊!”
电话又响起来,哀怨,缠绵。《一生所爱》的曲调。一曲毕,心伤碎。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呆呆地躺着,船板冰冷刺骨。电话又响起来,我抓过手机,大声吼道:“你烦不烦人啊!我不爱你了,你滚啊!你放过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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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张绮,吃炸药了?火气那么大!”张绮的声音远远地飘来。
竟然是张绮,我忙收拾好凌乱不堪的心情,“啊,张……张绮,你吃晚饭了吗?对不起,我不太舒服。”我爬起来靠在船舷之上,理了理心绪,凉凉的寒风吹着脸颊,有一点儿冷。我摸着自己的手臂,希求那一缕淡淡的温暖。厉尘扬背对着我,那一抹背影,在月色里透着那么一丝丝的落寞与孤寂。
“你换号码了?之前的号码怎么又不用了?”张绮哀怨地问,“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发信息,也不见回。”
“工作有调动,我现不在花城了,所以换了电话号码。”我闷声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抱歉。”我歉意满满地擦了擦流淌而下的鼻涕水。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调动工作换号码我竟一无所知。”张绮冷笑着。
厉尘扬晃荡着进船舱里拿了羽绒服来,披在我身上,“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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