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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驽马同学又念叨了几句“转系的事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整个生物系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你想进什么项目组我都能帮你塞进去”，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周晓辰听得忿忿：这么热乎干嘛？
    然后只听一声“verification confirmed（验证通过）”的机械音响过，实验室的滑轨门打开，光是听到他的声音，都能让她开心的那个人走了进来。
    诺亚军事学院的校服是白色镶金边的，衣领和袖口都绣着诺亚方舟的纹样。在校服外面，他又披了一件白大褂，于是更加贴合周晓辰心目中“闪着圣光的天使”的一惯形象。
    唯一的问题是，小天使好像不认识她了。
    阿列克谢先大致巡视了一圈，然后挨个站在实验体旁边，一边点开光脑查看数据资料，一边观察实验体的状态，但始终保持着一个稍显戒备的距离，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体老师还有暴起打人的前科？
    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停留的时间好像稍微有点久。
    周晓辰用余光暗中观察，发觉他至少反复看了两遍数据，差点忍不住抬头说“嗨”，但还是憋住了——摄像头还在头顶呢！
    这个“有点久”，其实也就比别人长两分钟而已。阿列克谢很快走开，周晓辰只能最后嗅了一下他身上不知道从哪沾的像是杀虫喷剂的甜味，然后怅然：据说人在做梦的时候，因为只有一部分潜意识醒着，所以常常忘记自己是谁……
    随着滑轨门一开一关，阿列克谢离开了实验室，周晓辰的梦境又回归了大体老师恐怖片。
    好在脑子里的芯片和电极会接管一切，周晓辰只需要全程放空，毫无扮演难度地就自己找回了“单间病房”。
    在病房里安静躺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浑身难受：植物人也不是好演的，光是不能自己乱滚这一点就要命了。她先在大脑里呼唤庄周无应答，然后又琢磨了一百种“飞跃疯人院”的方式，发现都没啥可行性后，气得简直要揭竿而起，说这个破梦我不做了……
    然后头顶的灯忽然黑了，红外摄像头的光闪了几下，也熄灭了。寂静了几秒后，实验室的门锁转动了一下，被机械钥匙打开，一股熟悉的酯类化合物的甜味飘进来，让周晓辰不用掀开眼皮也知道是谁。
    呜呜呜难道阿列克谢小天使还是认识我的？
    但阿列克谢开口说的话却让她先失望后好奇：
    “我……看过你的资料。”他轻轻说。
    在周晓辰的感知里，这个梦境刚刚开始，但梦境的时间线往往是混乱的，也许在阿列克谢的感知中，他已经“监护”周晓辰很久了。
    “蓝星留下的资料很多都已经遗失，只能找到你的出生日期，病例，最后一次体检的数据，和由你父母，还有你自己签字的知情同意书。”
    “如果我学的医学发展史不是胡乱编造的，那么你的病情，即使在蓝星时代，也不是什么绝症。”
    “为什么……不能继续治疗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是因为……不能承担治疗费用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非常难过：
    “那个时代，普通人的平均收入，相对于治疗费用……”他好像是说给周晓辰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你才18岁。你本来应该上大学，然后……”
    “可这是一个谎言。”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点儿，但又很快重新低下去，“用液氮直接冷冻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复活……”
    “你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吗？”
    “你在知情同意书上写，‘我自愿参与实验，并已阅读和知悉潜在的风险’的时候，知道自己不会再醒来吗？”
    周晓辰当然是知道的。
    这些资料常笑从来没有提过，应该是在“出土”过程中遗失了。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应该纯粹是这个梦境从周晓辰的记忆里扒出来的。
    她有点恍惚：原来如果换做是阿列克谢当她的实验员，会去幻想她的一生，去试图共情她最后的心境吗？
    “我猜你是知道的，”阿列克谢：“也许只是想给父母一个虚假的安慰罢了。”
    “可是一切比你想象的更糟糕。”
    “人类甚至不肯让你安眠。我们还要把你从蓝星带到这里，测试人造器官，测试脑机接口……”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继续说：“你的所有测试都已经做完了。实验快要到期了。”
    “你知道，到期后会发生什么吗？”
    “他们不会直接……销毁你。他们会把你卖到黑市。”
    “可是黑市会买你做什么呢？”
    “什么样的生意，可以覆盖维持一个植物人的成本……”
    他说不下去，但周晓辰已经听懂了，心里写满了“卧艹”——妈蛋啊杀千刀的帝国佬！
    “人真的有灵魂吗？”阿列克谢问她：“如果你的灵魂在这里，一定会……憎恨我吧。”
    他说“憎恨”的时候，声音有一点颤抖。他把手背放在周晓辰的额头，好像在试她的体温，又好像这是唯一不冒犯、也可以触碰她的方式：“对不起。我想了很久，发现只有一件事，是我能为你做的。”
    这个动作让周晓辰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尾椎骨麻了一下——她觉得阿列克谢也许并不是对每一个实验体都这么多愁善感，而是……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气氛一下子从温柔变得毛骨悚然：
    “植入在你颅腔内的电极，可以通过磁力移动。如果把两极搭在一起，造成短路，就会立刻烧毁你的脑干，然后让心脏停跳，循环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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