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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陈元安,是他当庭判决年显民与李妹儿的婚姻无效,这才使得官媒将这一笔记录勾销。

    可年富贵想来也是经状师指点过,知道民不可告官。因此他才将矛头对准了此案的第三人,将责任统统推给印慧,并要求官府还他公道。

    年富贵说完陈辞,黄推官就叫他暂且退到一边。另一边,推官大人再问李三:“你又为何事告官?”

    李三原本乍见这堂上的高官又换了一个人,心中很有一些畏惧,可听了黄推官说话又觉得这位大官人面目和蔼,并不疾言厉色,倒叫他并不心生惧意了。

    李三还没未及知道李妹儿很可能就在县衙门口的棺材里,他开口便是原原本本地将一早上的遭遇都说了个遍。他家中屡遭波折,好不容易替妹妹申冤又好生安葬了,可却不想又遭遇这样的横祸,说到伤心处止不住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张挽舟听得也是心中感慨,少不得替李三告饶几句,求推官大人不要介怀这可怜人的不敬之罪。

    黄大人倒不介意这个,甚至还好言宽慰了李三几句。黄梁山在通州府任的就是推官,审案的本事比前头两位知府高出不少。他虽只是简单看过印慧一案的卷宗,却也很快意识到堂下诉的这两案之间是有联系的,且能料想出几分其中曲折。

    黄推官先问年富贵:“你所说的八字相合的儿媳妇,姓甚名谁,说与本官来听。”

    年富贵的回答甚是巧妙,他先说自家是诚心娶媳,早便在官媒的登记簿上挂了号的。若是县中有未定亲的女子身故,自有他家请的媒人上门请说,若是两厢里都有意,且八字相合,便能成一段天赐的姻缘。

    他家愿意给女方家里送上十两黄金作为聘礼。

    两个月前,媒人终于上门告知,婚事已经说定了平谷县一户姓李的农户家刚去世的幼女,

    男命天干女命地支,是难得的天干地支相生、夫妻相合的八字。

    于是他家按照承诺给了十两黄金,办成了这一桩婚事。

    冥婚虽不比寻常婚事张红挂彩,但也是天地姻缘,怎能随意就出尔反尔?

    女子既已出嫁,哪有说不算了,就不算了的道理?

    年富贵这一番话,是有一些巧词夺理在的,原本是他家花银钱买通印慧和尚为自家早夭的儿子私下配冥婚,并没有问过李家人愿不愿意做这种吃人的勾当,可经他的嘴一说,却成了李家人收了钱却不知足,还要借陈县令的势悔婚!

    李三这个老实人还没听出这一层意思,只听出这人说的是她家李妹儿。李三顿时义愤,恼恨地上前要与人理论,只是今日堂上的衙役警觉,察觉不对就立刻动手将人拉回来,不叫他扰乱公堂。

    黄推官敲了一下惊堂木,还是问年富贵:“你所说的,可是李三之妹李妹儿?”

    年富贵答:“正是。”

    黄推官并不会被他前头那一番巧言令色蛊惑,直截了当地问他:“如此是你私自盗挖李妹儿的坟墓?”

    年富贵虽然被李三的突然状告打个措手不及,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他当即跪下道:“大人容禀,我那幼子八字不好,是个天生短命害财的。他去世的这十五年,我日日忧心他在地下过得不好,只盼他找到契合八字的女子结成冥婚,才了却这一桩心愿。”

    “虽是我自作主张叫他们合葬,却也请推官大人法外容情,怜悯草民对幼子的这一点舐犊情深!”

    年富贵说完,向下俯身,颤抖着说:“请大人法外容情,也成全我那幼年亡故的幼子,最后的这一份孝心!也彰显我通州府的老爷们治下有通,我通州府的子民孝感天下!我愿自掏腰包为本府的孝子贤孙立传建碑,以彰显孝道!”

    可以说年富贵这番话,摆在这个案子里其实是很有水准的,其背后定有诉棍出谋划策。

    其一,这番话很符合庸朝打官司的风气的——不占理的时候,就开始往大道大义上面靠,

    孝道那可是人伦的根本,皇帝尚且都要孝顺太后,何人敢不敬重孝道?

    其二,年富贵主动说要为花钱立碑,这是地方官任上教化百姓的政绩——若是坐在堂上的不是通州府推官,而是本县的县令,恐怕很难不心动了。

    只可惜,年富贵这一番话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黄推官这样的临时主官素来是求平稳的,政绩不政绩的,他是一点也不关心。

    至于孝道这种大事大非的高帽子,难不成就你儿子的孝道是孝道,别人家女儿的孝道就不是孝道了?

    黄推官在通州府时,就见多了这样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之徒,丝毫不为所动道:“立碑就不必了,本官且再问你,你说奉上十两黄金作为聘礼,李家可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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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家可说定了这十两黄金是聘礼?”

    年富贵口干舌燥:“回大人,十两黄金被拿去还了姑娘那去世的父亲借的印子钱,算起来比十两黄金还多五百钱呢!草民原本不想计较这些,只因这银子是他家早年为治病才借下的印子钱,过了这些年也仍未还清。想来,这事大人还不知道吧?”

    这年富贵果真是有备而来,孝道这一面旗子扯不起来了,竟还开始污蔑了!李三见他如此颠倒黑白,实在觉得好生荒唐:“你胡说,我家何时借过印子钱?我娘治病的钱,那都是跟族中乡亲们借的。当时借了十六两二钱,如今已还了十二两,每一分钱都记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印子钱!”

    “这位小兄弟,你娘病时,你还年幼,家中的情形恐怕不是全都晓得吧?”年富贵那眼神像极了笑面虎:“你说没有借印子钱,那十二两银子又是如何还上的?”

    李三心中怒恨至极,他父亲为给娘亲治病才将家中仅有的五亩地抵给了地主老爷钱六,此事村里许多人都知道,拿到公堂上问是什么意思?李三喘着粗气,没好气道:“卖地还的!”

    “既是族人亲眷借的钱,怎么有卖地的道理?族中父老们见你家困难自然会宽宥一二。”年富贵端着一脸奸猾皮相,逼问道:“若不是借了印子钱还不出那九出十二归的利息,又如何论沦落到去卖田地,成了佃农?你父亲去世后,你不是还去寺里做了长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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