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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奇子在大山之前停下脚步,这是他第一次故意停下来,他又第一次向着身后看去。
之前他总是埋头赶路,就算在那有很多人的城池里,在那高楼之上他仍忍不住地来回踱步。
奔走,似乎是他的宿命。
玄奇子望着身后茫茫无尽的风沙出神半晌,最后像是妥协一般无奈叹息摇头。
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将那满是悲悯之色的双眸关在土黄色的眼帘之中。
秦密听得玄奇子似乎在低声呢喃着什么,可惜却又听不真切说的什么?
他忙俯身躬耳去听,因为他以为玄奇子说的是炼器的至上心得,可是结局却让他感到失望,甚至有些生气。
“岁月如风,众生如沙,风吹沙动,何以为家——”
秦密当然知道,这些带有书生酸腐味道的话绝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炼器心得。于是他的心就如同被风吹动的沙一样无处栖身。
只见玄奇子摸到大山跟前,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凿子跟一把锤子,随后他便闭着眼睛在大山之上凿出一级级台阶。
春秋更替,花叶轮转,一晃眼竟是百年光阴。
在这百余年之间,玄奇子没有施展过任何炼器手段。他只是像村头坊间的愚夫工匠一样一点点将面前的山凿成身后的路。
渴饮夜水晨露,饿食秋果冬虫,凿山之声同红日升起又随黄日落下,百余年有风无雨,从不断歇。
终于,整座山峰之上,纵横交错的山路如血管一样爬满山峰。
玄奇子通过最后一条路来到了最顶峰。
身在局外的秦密只觉得浑浑噩噩,玄奇子的百年光景在他这其实不过一瞬,可是这一瞬却又真如百年。
山顶之上比只有稀疏野草野果的山腰更加荒凉,几乎与同山下山下的无边荒漠一般无二,都是远不见边的荒凉。
不过很快玄奇子的目光就被一个东西牢牢吸引住,那是一棵树,一棵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大树。
玄奇子见到大树之后仿佛发疯一样飞速跑到其跟前,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大树的树干。
斑驳的青铜色树皮,像是凡俗里活了百余年的长寿老人脸上的斑点。
岁月无声却处处有痕。
感受着青铜大树的气息玄奇子顿生欢喜,百余年来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一种松弛的欣喜。
“风中沙,风中沙总算是有了依靠。”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旋即玄奇子变幻着手上的动作,一团温暖的火缓缓出现在他指间。
见到那团火焰,秦密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变出一种紧张的欢喜。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秦密强大的神识体迅速膨胀成一张无边的巨网笼罩在玄奇子头上。
这等炼器大家的炼器过程他一丝一毫都不敢轻易错过,而且炼器并非烧火做饭一样简单明了。
本源火、天地火的温度把控,周遭天地元气的流转,毫厘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因此秦密一出手就将方圆百里的山头尽数笼罩。
方圆百里是他如今能力的极限却不是他此刻心中欲念的极限。
他还担心覆盖的距离不够远,他还在担心会错过什么,他还在担心自己是否能将玄奇子的所有炼器心得尽数吸收——
秦密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一旦将玄奇子的炼器神通稀疏学会之后这世间是否有配得上他的炼器材料与否。
他仍在担心——
可是当他再回过神来时却傻眼了。
周遭景物已发生沧海桑田般天翻地覆的变化。沙砾中开出了鲜花,鲜花夹杂在野草之间,野草沿着天际线铺去,数不清的树木生长在其上。树上是数不尽的奇花异果,树下是看不完的奇珍异兽。
玄奇子安逸地四肢摊开躺在青铜大树下的草地上,他的炼器过程竟然已经结束。
其中过程秦密一点也没有看到。
原来在他心猿意马之时,玄奇子那却以一瞬百年的速度变化着。
杂念如丝纠缠,这其中已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秦密已经抓狂,他等了上百年才等来如今的机遇,他并不甘心这来之不易的机遇却如指间沙一样无声流走。
他三步化作两步跑到玄奇子跟前想要将这个祖师爷一样的人物揪起来逼问。
秦密本是一个有耐心又有修养的五境修士,在世俗人心中他是暂居帝子洲上的老神仙,在修士眼中他是高不可攀的天人炼器师。
仓禀食而知礼仪,他那些低他一头的人面前有资格展现那样的风姿,可是在玄奇子面前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气度。
他没有意识到,在玄奇子面前他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哭闹着要买的淘气孩子。
然而他手抓到玄奇子身上却如飞鸟划过苍穹,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秦密大怒,扩展到方圆百里的神识体瞬间坍缩成拇指大小,庞大的能量在快速挤压之下变得异常恐怖。
所有的花草树木,所有的瓜果走兽全都在这股威压之下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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