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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真相。”
沈砚握着她的手,听着她不安的询问,便道:“如果没有当年的永安侯,便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我。”
他与永安侯府之间,纠葛缠绕,深似海,长如夜,她自然不会知道。
顾清语听不明白,她只想起当年的沈家,突然消失落败,一定有什么缘由。
沈砚见她欲言又止,缓缓道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顾清语眼眸微亮,连忙颔首应允,她知道他想要说出真相了。
沈砚仍是握着她的手,转头望着窗外的庭院,语调悠长:“曾经有一家丝绸大户,家中有上百亩的桑田,十几架织机,还有养着上百名工人。因着家中所产的丝绸品质上乘,华丽精致,在云州一带颇有盛名。这位丝绸商本就是承袭祖辈的产业,眼看着生意越做越大,日益昌隆,便动了想做皇商的念头,想要为祖上争光。为此,他不惜倾尽心力,广结善缘,花费了不少的心思,铺了不少的人脉,金银财帛,更是如流水般投入,终于得偿所愿。如果故事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后面的故事,悲惨又哀怨。”
讲到这里,沈砚微微停顿,转眸看她,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晦暗和阴霾。
顾清语怔了怔,还未回答,就见他握着自己的十指,缓缓松开,随即反手握回了他的手。
她缓缓吐纳,将胸中的波澜平息,目光坚定地迎向他的视线:“我要听,我要听下去。”
沈砚微微垂眸,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细腻的手上,缓缓道:“织造局的生意,看似风光,实则污秽不堪。官商勾结,谋权谋利,无所不用其极。一个清白无辜的人,掉进了染缸,无非只有两条路,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自身难保。那位商人洞悉了自己身处的是何等是非之地,他入错了局,若不及时抽身,非但性命名誉不保,就连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祖业,亦将化作泡影,毁于一旦。从知府到县衙,再到织造局,那些贪官就像是喂不饱的猛禽野兽,只会将他们看中的猎物一点点吮吸其骨髓,剥去其皮肉,吃个干干净净。那商人单凭一己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便只想花钱保命,宁愿赔上全部身家,只能护得家人周全,免受波及。”
沈砚说到这里,语调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沉郁与黯淡。
“可悲的是,他终究不过是一枚棋子,被无情地布局,注定了要被舍弃。那些人不止要掏光他的家底,还要他去做替罪羊,掩盖他们贪腐敛财的真相。商人被扣上了下三滥的罪名,他宁死不认,结果被灭了门。一夜之间,满门凋零,化为乌有。”
顾清语听得皱眉,心中隐隐作痛。
她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力度,紧紧握住沈砚的手。
沈砚的目光缓缓转向她,俊美的脸上满是苍凉的寒意:“故事还没结束呢。商人全家落难,唯有一个人幸免于难。商人的儿子,因为贪玩,悄悄藏于父亲平时收集古玩的暗室内,快天黑了才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双双悬于半空的脚,在昏暗中轻轻摇曳……”
“二十几口人,二十几双脚,悬在半空,令人胆寒。”
沈砚再度转眸,不想让顾清语看见自己眼中失控而不受控制的恨意,继续道:“商人的儿子吓傻了,只得瑟缩回那幽暗的密室之中。他默默坐了一个晚上,等到天亮之后,再出去看,仍是满屋上吊的尸体……他所有的家人都死了。”
顾清语的眼眶悄然泛红,晶莹的泪光在眼底闪烁。
她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冲动,突然想要阻止他,不想他再继续讲下去。
这个故事对他太残忍了,字字句句,无异于利刃穿心。
她不用问也知道,当年的惨案,一定和永安侯府有所关联。
侯府世代都是刑狱出身,其中必有干系。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顾清语轻轻开口,声音细若游丝。
沈砚的话语戛然而止,再看她眼中含泪,便道:“这故事才讲到了一半,等你以后想听了,我再继续讲下去。”
“好,好……”
顾清语泪珠悬睫,未语泪先流,却以双手轻轻交叠,覆盖在沈砚温暖的手背上。
沈砚淡淡一笑,笑容里藏着几分自责:“这个故事不讨喜,让你难过了。”
顾清语一时之间,言语凝噎,唯有轻轻摇头。
沈砚的故事太过沉重。
顾清语缓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总是时不时地恍惚出神,小翠见她心事重重,还以为她仍是对离开侯府之事耿耿于怀,忙安抚几句:“姑娘别灰心,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顾清语心不在焉,缓缓才道:“铺子里近来的生意如何?”
“回姑娘,近来的客人又多了不少,许是天气暖和了,大家也爱打扮了。”
顾清语轻轻点了一下头,她突然想出去走走,不然自己会一直陷在沈砚的故事中,无法自拔。
然而,好巧不巧,她遇到了一个人。
当永安侯府的马车,停在医馆门前的时候,顾清语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涟漪,眉头轻蹙。
她暗自揣摩,想着周檀绍绝不会屈尊降贵地来到这里见他。
可惜,世事往往超乎预料,她猜错了。
周檀绍悠然端坐于医堂之中,神态自若,静静地等着她。
顾清语缓缓上前,望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屈膝一礼道:“周二爷。”
这一声称呼,陌生而疏离,让周檀绍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深邃了几分。
周檀绍开门见山:“这里说话不方便,我有些话要问你,需要与你单独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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