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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关了顶灯,只留一盏昏昏的壁灯朦胧地照着这冷清的夜。
沙发并不算宽阔,装我这纤瘦的身板却是足够了。盖着大衣,蜷缩着身体,听着窗外的落雪,本困乏至极,然睡意全无。
窗帘透出一角来,对面的灯光又亮了起来。
他,也还未入睡么?
我看着手机,已经12点多,唉,睡吧!勿思,勿念。
关掉手机,逼迫自己好好睡一觉。
“烫痛过的孩子仍然深爱着火。”
王尔德是令人叹服的哲学家,他看透了像我这样的人的心。
即便他伤我再深,我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爱他。
也许,我只是深爱着这种虐恋般的感觉。
如刀割,如锥刺,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痛不欲生。
可是,我也喜欢他的温柔,安享他的呵护,钟意他在身边的每一缕时光,腻腻歪歪,卿卿我我。在小红楼里的那些日子虽然短暂,我却是极开心极快乐的。
我喜欢有他的烟火人间。
可是,现在,跌跌撞撞走到今日,他即便在对面,我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陈烟……陈烟……
你我缘何会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万宁,怎么啦?”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道。他的手是温暖而柔软的,“怎么睡在这里?真是的。”
……
天光熹微之时,我被一阵沉闷的声音惊醒。像一只麻袋从高处摔了下来。那只雪白麻袋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厉尘扬,你怎么睡地上?”我开了灯,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
“你说我怎么睡在地上?真是狼心狗肺!!”他气哼哼地扶着腰爬起来,将掉在地上的大衣扔在沙发上。
“我错了,你别生气好吗?”我笑着,掀被下床,取了床边的衣服,进了洗浴室,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厉尘扬已钻进被子,“冻死老子了!你干嘛去?”
“我没睡懒觉的习惯,你继续,我出去走走。”我戴好帽子围巾,出了门。
雪停了。
那一瓶的梅花经了一夜风雪被冻得硬邦邦的。
我看了一眼对面,窗户已开启。那株芭蕉青翠里透着素雅,满是皑皑白雪。
我叹了口气,出了院门。
一路踩着乱雪瞎逛着,无以排遣的烦闷萦绕心头。路边的梅花开得极好,花瓣如粉雕玉琢般精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夜落雪,花朵上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雪花。随手折下一枝梅花,拿在手中。
早晨空气清新宜人,带着透骨的寒气。脸、鼻子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凉又热的气息涌在眼眉上。凉风吹过树梢头,雪盈盈落在头顶。我仰头拂掉帽子上的雪,手掌冰冷。
湖水微澜。
湖心有一人正赤裸着上身,划水而游。如此冷的天,竟然有人在此冬泳,当真是,猛啊!我感叹万分!
湖边栈桥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堆衣物,那人兀自在水里游着。
我在枯草里扒拉了一团雪,团成雪丸子,躬身,往水上打了一个极漂亮的水漂。想起小时候,在青萝湾岸边,我们总是捡小石子打水漂来着。他永远也打不过我。看到我因为赢过他笑得像傻子一样的脸,他总是默然地站在一边轻轻笑着。
雪团在那位猛士身侧沉了下去。未留下一丝痕迹。
我黯然离去,又顿住,转身将手上鲜红的梅花放在那猛士的衣服上。花瓣在冷风中轻摇。人生总有很多困顿,像那些小小的雪丸子一样,总有烟消云散的一天。时光会席卷着我们所有的人一往而前。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勿思。勿念。
太阳会照常升起。
一缕淡淡的阳光从远处山峦间破云而出,光辉灿烂。
我绕道厨房,去厨房拿了点早餐,回到房间。
厉尘扬那厮还在睡懒觉。我抓了两只雪白的包子在手里,剩下的用绵纸包紧了倒扣在桌上。
坐在沙发上,一边翻书,一边吃包子。
大概七点半左右,那家伙终于醒了。
“早餐吃什么?”厉尘扬头枕在臂弯里,慵懒地看着我。
“包子。”我头也不抬地道,指了指木几上的纸包。“还不起来?厨房的人说大概八点追悼会就开始了。”
“被子里又暖又香,起不来,唉,我不想冻死。”他犯着花痴道。
“哪里就能冻死你了?人家还在湖里游泳呢!”我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翻着书。
“痴线!”厉尘扬骂道,“这么冷的天游泳,作死啊!”
“你快起来吧!追悼会去晚了就不好了。”我催促着。
“好吧!起床!”他翻身下床,从行李箱里拣了衣服进到洗浴室里。
我歪在沙发里看着书,厉尘扬在里面冲凉洗澡,外面响起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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