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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自觉忘情,红了脸,拿袖子遮脸,翻身向里装睡。
宝玉刚要去搬她身子,黛玉的奶娘和两个婆子就进来了,说:“妹妹睡觉呢,等醒了再请来吧。”
刚说完,黛玉就翻身坐起来,笑说:“谁睡觉呢。”
那两三个婆子笑说:“我们还以为姑娘睡着了。”
说着叫紫鹃进来伺候,然后都走了。
黛玉坐在床上,抬手整理鬓发,笑问宝玉:“人家睡觉,你进来干啥?”
宝玉见她星眼微饧,香腮带赤,神魂早荡了,一歪身坐在椅子上,笑说:“你刚才说啥?”
黛玉说:“我没说啥。”
宝玉笑说:“给你个榧子吃!我都听见了。”
两人正说话呢,紫鹃进来了。
宝玉笑说:“紫鹃,把你们的好茶倒碗我喝。”
紫鹃说:“哪有好的呢?要好的,等袭人来。”
黛玉说:“别理他,你先给我舀水去。”
紫鹃笑说:“他是客,自然先倒茶再舀水。”
说着就去倒茶了。
宝玉笑说:“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林黛玉登时撂下脸来,说:“二哥哥,你说啥呢?”
宝玉笑说:“我没说啥呀。”
黛玉就哭说:“现在听了外面的村话,也来取笑我。我成了爷们解闷的了。”
一边哭一边下床往外走。
宝玉慌了,忙赶上去说:“好妹妹,我一时该死,你别告诉别人。我再敢说,嘴上就长个疔,烂了舌头。”
正说着,袭人来了,说:“快回去穿衣服,老爷叫你呢。”
宝玉听了,像打了个雷,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回来穿衣服。
出了园子,看见焙茗在二门前等着,宝玉就问:“你知道叫我干啥不?”
焙茗说:“爷快出来吧,反正得去,去了就知道了。”
一边说一边催宝玉。
转过大厅,宝玉心里还嘀咕呢,就听墙角边一阵哈哈笑,回头看见薛蟠拍着手笑出来,说:“要不说姨夫叫你,你能出来这么快?”
焙茗也笑说:“爷别怪我。”忙跪下了。
宝玉愣了半天,才明白是薛蟠哄他出来。
薛蟠连忙打恭作揖赔不是,又求宝玉“别难为小子,都是我逼他去的。”
宝玉也没办法,只好笑问:“你哄我也罢了,咋说我父亲呢?我告诉姨娘去,评评这个理,行不?”
薛蟠忙说:“好兄弟,我就是想让你快点出来,忘了忌讳这话了。改日你也哄我,说我父亲就完了。”
宝玉说:“哎呀,越发该死了。”
又对焙茗说:“反叛肏的,还跪着干啥!”
焙茗连忙叩头起来。
薛蟠说:“要不是我也不敢惊动你,只因明儿五月初三是我的生日,古董行的程日兴不知从哪儿弄来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这四样礼可难得不?那鱼和猪就是贵又难得,这藕和瓜亏他咋种出来的。我赶紧孝敬了母亲,又给你们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现在留了些,我自己吃怕折福,想来想去,除了我就你配吃,所以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小么儿也来了,我和你乐一天咋样?”
一边说一边来到他书房。
只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等还有唱曲儿的都在这儿,看见他进来,都请安问好。
喝了茶,薛蟠就叫人摆酒。
话还没说完呢,众小厮七手八脚摆了半天,才停当坐下。
宝玉看见瓜藕新奇,就笑说:“我的寿礼还没送来呢,倒先扰了。”
薛蟠说:“那你明儿送我啥?”
宝玉说:“我能有啥可送的?要说银钱吃的穿的东西,到底不是我的,只有我写一张字,画一张画,才算是我的。”
薛蟠笑说:“你一提画儿,我想起来了。昨儿我看人家一张春宫,画得可好了。上面还有好多字呢,我也没细看,就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好得不得了!”
宝玉听了,心里猜疑:“古今字画也见过不少,哪有个‘庚黄’?”
想了半天,笑起来,拿过笔在手心写了两个字,问薛蟠:“你看真了是‘庚黄’?”
薛蟠说:“咋看不真!”
宝玉把手一撒,给他看说:“别是这两字吧?其实和‘庚黄’也差不多。”
众人一看,原来是“唐寅”两个字,都笑说:“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
薛蟠只觉没意思,笑说:“谁知他‘糖银’‘果银’的。”
正说着,小厮来回话“冯大爷来了”。
宝玉就知道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来了。
薛蟠他们一齐叫“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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