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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n次修改,希望guo审)
贺鸣也走过来,盯着景春莹手里那张顾老太太的“画作”。
“像康定斯基的画。”贺鸣轻声喃喃。
景春莹一琢磨,点头道:“真的,点线交融,红黑碰撞,的确像那个俄罗斯画家的作品。”
林先生诧异地看向贺鸣:“贺律师,你还懂画?”
这一屋子普通人类,哪里晓得,贺鸣脑中的芯片里,装了整个西方艺术史。
贺鸣解释的话术,与当初在黄山小村里对景春莹的解释一样:“哦,家里亲戚是教美术的。”
顾老先生则礼貌地否定道:“恕我直言,两位的猜测,应该方向不大对。我爱人,她文化水平不算高,只读过小学,退休前,一直是在乐团做勤杂工的,我们两边的家中,没出过画家,这么多年来,我也没见她对美术有兴趣。”
景春莹若有所思道:“康定斯基这个画家,就是把自己作品中的色彩与形状,比作音符。顾伯伯,您爱人是在哪个乐团工作的呢?”
“sh交响乐团。”
顾老先生话音刚落,会客区方向,就传来顾老太太“咿咿呀呀”的声音。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老太太指指室内绿植上的一大片迷你红灯笼,又指指自己的锁骨位置,对寸步不离自己的女儿,略带发音困难地表达:“好看,好看。”
景春莹很快站起来,抱着ipad走过去,用电容笔迅速地画出一个红宝石密镶灯笼吊坠造型,外加一个围钻的椭圆红宝石吊坠造型,然后比划着自己所戴的温扎矿红尖晶毛衣链,对顾老太太温声细语道:“阿姨,您想做一个灯笼的坠子吗?还是说,你喜欢红色,这样简洁的造型就可以?”
顾老太太没有抗拒与景春莹的目光交流,而且似乎理解了她的问题,将两个图纸和她脖子上的实物,都打量一番,明确地摇头。
景春莹完全没有气馁,而是趁热打铁,拿来夹着白纸的画板和几支辉柏嘉彩色铅笔,交给顾老太太:“阿姨喜欢什么样的,要不画给我看看?”
不出她所料,顾老太太一把抓出红色与黑色两支铅笔,孩子般兴致勃勃,在画板上“创作”一番。
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仍能教人分辨出,红色的都属于圆球形,黑色的都是线条。
与老人先前画的图案,风格完全一样。
景春莹在ipad上搜索了几幅康定斯基的作品,给老人看,老人瞟一眼,毫无反应,继续埋头画她的“红与黑”。
顾梅附身道:“妈妈,你告诉这个小妹妹,你画的是啥?她可以给你做条好看的项链。”
老人忽然把手放到嘴边,发出“嘘”的几声,示意女儿安静。
顾梅无奈地对景春莹耸耸肩。
景春莹用口型表示“让老人家画”,然后走回工作台。
“顾伯伯,林先生,我对阿尔茨海默症有些粗浅的了解,听说病人反倒对很久以前的人与事,记得很清楚。我可以问一下,伯母少女时代的经历吗?以及,她和顾伯伯您,是怎么认识的?”
女婿林先生闻言,迅速地看向岳父,面色似有谨慎的参详之意。
顾老先生倒坦然地回应女婿:“没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无可不对人言。”
他看向景春莹,语气沉缓:“恶行并不总是由大/人物所为,而是可能源自普通人。这些普通人,缺乏独立思考和道德判断力,是大规模恶行得以实施的基础。这,就是**之恶。”
“阿伦特的话?”景春莹脱口而出。
“哦?景小姐,你对她的思想也有所涉猎?”
“我爸爸的研究方向,是欧洲上世纪女性思想家。波伏娃和阿伦特,都是他的主要课题。我听爸爸提过,二战后,对**进行审判时,阿伦特提出了平庸**的理论。”
景春莹回答顾老先生时,心里越发好奇。
老先生的谈吐气质,都像老派的知识分子,他是怎么与他口中“只有小学文化”的顾老太太结为鸳侣的?
顾老先生没有让景春莹疑惑太久:“景小姐,我提阿伦特,是因为,*庸之恶,也给我们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我其实,原本有位长姐,我们的父母,当年都有工作,家庭条件还可以,所以我姐姐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钢琴了。”
老先生平静但细节真实的叙述,引领景春莹,进到***中叶的情境中。
那是许多个家庭突然遭逢**的时代。
一夜之间,诸多在人文科学、自然科学和艺术领域堪称大师乃至宗师的人物,生命戛然而止。
一同**的,往往还有他们的家人。
顾家,便是如此。
顾老先生的父母,以及身为青年钢琴演奏家的长姐,在最后的尊严也被剥夺的秋夜,回到家中,打开煤气。
“那年我17岁,作为*青,在东北。我接到电报,回来奔丧。到了火葬场,工作人员告诉我,三位亲人的**,都被处理掉了,扔去哪里,不能讲。我走出殡仪馆,哭够后,回到一片狼藉的家里,梅梅妈妈出现了。她说她是乐团食堂的勤杂工,我姐姐曾经接济过她,对她很好,她就冒充我们家的乡下亲戚,领出了我父母和姐姐的**
几天后,我也被关。整整五年,梅梅妈妈每个月都来看我。她真是比我这样的书呆子,机灵太多。她织了毛衣给我,怕送不进来,就给**织了更厚的、搞好关系。
五年后,我被放了出来。
那天,我和梅梅妈妈说,我要娶你,我们一起活。”
讲述接近尾声时,老先生自然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画得开心的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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