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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回答道:
“他说给可以,但原件不在他手中,他也拿不回来,只能给我们抄录的。我想了想,拿到抄录的也行,总比什么都拿不到的好,就说可以。然后他又说,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小忙,帮了他就给我们东西。”
莫数回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询问:“沈先生是想公子帮什么忙?”
崔九放下杯盏,迎向莫数,“他想让我大肆宣扬看上了姜楠,欲要娶她。”
莫数听罢,他眉头皱起,“那位姜楠姑娘不是在为他做事么?为何又让你走这一步?”
“所以啊,我也看不懂了,便有了今天的一遭事。”崔九叹气,“莫先生,你说沈一正的这招,我该怎么应对?”
莫数也有些看不懂了,他的手在八仙桌上叩响,一声又一声,良久,他缓缓道:
“公子要不先走这步。如今他们都围着姜楠姑娘不知道在做什么,你若走了这步也许就能引来姜楠姑娘。再不济还能问出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事。”
“投石问路?”
莫数点头,表示正是这个意思。
“但,我或许不行。”崔九扶额叹息。
“为何不行?”
“八月,我在鹉洲城的客栈,杀了她两只狗,将她从二楼推下。她现在与我已然是有仇了,这路堵死了!”
“这么说你那天带回去的矮脚小奶狗是她的?”
“正是。”
“既然结仇了,公子不如继续用那只狗来要挟她。”
崔九听罢,心下一惊,当即抬眸迎向莫数的视线。毕竟这样残忍的话眼前的莫先生从不会说的,却对上了他逗趣的眼神,顿时明白莫数在与他开玩笑呢。
他舒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因为小狗还是什么,他笑道:“先生又在开玩笑了。”
后来,崔九坐在八仙桌前良久,他的手紧紧地捏在这枚青铜打造的面具之上,狰狞的肌肤紧紧地绷着,即使他摘下了面具,也没有人能读懂此刻他的情绪。
他缓缓地双眸一闭,将手中的面具戴回它该去的位置。
他睁开双眸,此刻的瞳仁里不再是纠结犹豫,不再是怜悯同情,他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已然是夕阳落尽,灯笼渐亮。
“人之所以是人,那是有一颗怜悯之心。而我,崔九,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在烈火中活下来,受尽凡间皮肉之苦不再是人的恶鬼。既然我是鬼,那何来良心!”罢了,他将手往窗台上重重地一搭,“莫先生,劳烦你让管年进来。”
“好。”莫数双手作揖,缓缓退出房间。
崔九仰望着天际星辰,如今的房内仅剩他一人了,他忍不住的问起:“姜楠,当年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
沈府书房。
沈一正接过褚离递来的图纸,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便将其投入一旁的炉里。
“石匠家里还有什么人?”他问。
“有一位八十岁的母亲,一位二十多岁的妻子,还有一位五岁的小孩。”褚离回答。
“让府衙上门,与他们说,石匠遇到了劫匪死在了巷子里。然后再给他们一些足够生活的银钱,就说是朝廷的新政,专给鳏寡孤独废疾者的抚恤金。”
“那这钱?”褚离才十五岁,长得水灵灵的,她探出脑袋也不迂回,直截了当地问起:“是先生你出么?”
“只能我出。”沈一正靠在一旁,揉了揉太阳穴,“魏国以法治国,虽我们处事占理,但杀一人影响了他们一家的生计,自然是要给予补贴。”
“可若不杀石匠一人,影响的会是魏国今后的许许多多人,所以我觉得先生可以不用给钱。”禇离回答。
“禇离,人世间种种,有时候道理是掰扯不清的。唯一求的,或许便是心安了。”
“可先生你没钱了。”
沈一正不敢置信地惊坐起,“怎么可能,我十几天前刚卖了吴国的房子,那钱去哪了?”
褚离伸出手,细数道:
“您十月初二就要成婚了,虽然准夫人不要彩礼,说是一切从简,但礼还是要做足,毕竟准夫人一家就她一人,若被人知晓岂不是让人说先生你欺负人家家中无亲眷?还有宴席得办呀,不然您想要的名家字画就拿不到了。而且鹉洲城的商铺得要盘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家地理位置好的,您说怕错过了,让我们去付钱。况且府内的门客也要花钱供养,不然他们没地方住,没饭吃,没灯油看书,就不会留在您这儿了。最后,姜姑娘那边日日在烧钱。总共算下来,您卖的一座府邸最多也就抵十日。”
“嘶——”沈一正捂住额头,跌坐回去,“我头好痛!”
从没想到,他沈一正还有没钱的时候。只不过,他这烧钱的速度,没有家族的倚仗,没钱也是迟早的。
这十年在魏国谋事以来,魏国国库穷得叮当响,那些钱恰恰好够它这个国家自己的运作。而给的俸禄,连沈一正自用的笔墨纸砚都买不起。因此沈一正各种谋划需要钱财的,都是用自己以前做纨绔时攒的,没钱了他就卖房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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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苦地趴在案桌上,低声呜咽:
“怪不得士族要霸田占地,按照这样的烧法,是个人都想放大欲望。”
“先生,您这话我听听就罢,在外头可不要说哦。”褚离人小鬼大,还嘱咐上了沈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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