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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随黄景临外出勘察地形的陆文良等人匆匆归来。
汪宏到底是习武之人,内伤已好了大半,赵光睿头上的痂亦快脱落。吴州城的这些流言,以及那日发生之事,已然传出了吴州,闹得人尽皆知,便连京州也不例外。
故而他们自也早便听闻这些事,然治水之事为先,即便陆文良心中焦急,想要快些回来,却只能将心中的担忧与不安压下。
这日终于得空而归,陆文良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赵光睿的面前。
“殿下!太子殿下!”陆文良一时顾不得礼数,猛地将门撞开,“外头都说您……”
焦急而来,却在见到赵光睿的瞬间低了声音,他有些难以启齿,神情忧虑。
“文良?你回来了。”赵光睿的脸上一丝惊喜闪过。
“是,殿下,今日得了空,便想着赶紧回来见您。您这几日……如何了?”
赵光睿神色如常,似是毫无变化。可相较于京州来时的那般意气风发,他的眉眼间早已毫无声息地染上了愁绪,如烟云笼罩,久久不散。
他立于窗边,残棋立于棋盘上,黑白分明。面对陆文良的关怀,他并未回答,只是仰头远远望着窗外,有些失神。
青山依旧在,愁雾绕山头。
数日以来都阴云不散,却无半分雨水落下,亦如赵光睿心中满是愁绪,却无处宣泄,满腔的冤屈无处辩白。
许久,他才缓缓自嘲道:“正如你所闻,如今的我在天下人眼中,早已是那个道貌岸然、心机深沉,且不顾民生,为一己私欲而私吞银饷,有着谋逆心思的豺狼虎豹了。”
“太子殿下!您何苦妄自菲薄!”陆文良红了眼眶,“臣自小入宫伴读,您是何种人,臣最是清楚不过的!于臣眼中,太子殿下是这世上最聪慧、最宅心仁厚、温良贤德之人,那些流言真真是荒谬至极!”
陆文良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天下人的嘴都堵上。
回应陆文良的仍是长久的沉默,而他的激动情绪亦在这阵沉默中渐渐消磨,最终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日都发生了什么,殿下?”
赵光睿收回眼神,转而坐下,收起了残棋,又示意陆文良坐在棋盘对面,与他对弈。
“下棋最是平心静气,陪我对上一局罢。”
“发生了这般大的事儿,殿下您还是这般不急不躁的性子,真让臣有些佩服了。”陆文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
“世上之事不是仅凭意气便能解决的,急躁只会伤身,不能成事。不如心平气和,静看潮起潮落。”
便在这一棋一子之中,棋盘逐渐被铺满,而便在对弈的过程中,赵光睿不紧不慢地将当日发生之事告知了陆文良。得知了来龙去脉的陆文良,咬牙切齿地痛骂了梁锡一顿,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然梁锡此时深得民心,他们又无其转移赈银的确切证据,便也只能私底下逞口舌之快了。
陆文良皱着眉,一边思考落子点,一边挠着头沉思那刺客的来路:“想来这梁锡与那些刺客,都是受人指使罢了,到底是谁竟想要害死殿下您?”
“我反问你,若我死了,对谁最有利?”赵光睿从容不迫地落下白子。
陆文良的指尖一滞,黑子不慎落了下来。他灵光一现,脑中渐渐浮出了一个猜测。
“……是他?”
赵光睿捡起了那颗黑子,重新递给了陆文良,默认了他的猜测。
“那殿下可想好该如何对付他?”
“你我孤立无援,扳不倒他。他为此筹谋多年,不是好对付的,只能护好自己,静观其变了。”
“可……”陆文良似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赵光睿摩挲着手中棋子,无奈道:“文良,你自是了解我,我向来不喜这些勾心斗角,更无心权势。我苦读治国安邦之经书典籍,不过是因我所处位置,深知肩上之责罢了。如若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安稳,又何必在意何人处于高位?”
“臣输了,向来都赢不过太子殿下您。”陆文良落下了最后一颗棋子,无奈笑道。
一阵清风吹进窗内,檐下风铃叮当作响,便连棋盘上的棋子都似乎微微颤动。赵光睿与陆文良面对面坐于窗下,窗外青山巍然不动,二人衣袂轻动,似是画中仙,落入凡尘而不自知。
自然,这陆文良的仙气,想是沾了赵光睿的光了。
“此次外出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不过是缺赈银罢了。”
“不必忧心,想来过几日会有人送来的。”赵光睿笃定道。
“此话当真?”陆文良面上一喜,“殿下如何得知?”
“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二人又下了几局,皆是陆文良处于下风,这毫无悬念的棋局,令他很是无奈。
“后日我便要回宫了。”
“什么?”陆文良怕自己听错了话。
“昨日宫中来信了,父皇已知晓吴州之事,命我莫要耽搁,尽快返回。”赵光睿点头道。
陆文良有些不舍,却也不愿他继续留在这危险重重的吴州,然而此番突兀回京,又不免为赵光睿的安危感到担忧。更令陆文良忧虑的,还是他回宫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忧心道:“回京山长路远,臣实在担心您的安危。殿下,圣上……会相信殿下您的罢?”
“这已不是父皇是否相信我的事了,即便他相信我,亦不会不顾皇室名声的。”赵光睿苦笑,“不过你放心,我定能平安回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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