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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针很痛,因为要打麻药,痛不在缝的那几下,而是麻药的那一针。
有关于受伤的一切,沈要一向心知肚明。
是时,晚间天光不再,街道两旁霓虹林立,蓬莱饭店门前有重兵把守,他于是直挺挺的坐在前厅,面无表情的看着军医替自己缝针。
偏他盯得太紧,那军医便觉浑身上下无一处好肉,仿佛一旦失手、又或缝错一针,便会立刻被人拖出去打死,最好结局应当也不过是双手折断,从此变成个残废。
他实在不敢松懈,所以动作奇慢,如织如绣。
谁知,那厢,沈要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为什么缝的这么慢。”
他冷然问道,眉心也微皱。
军中无人不知他的坏脾气,那军医也不例外,遂闻言而后怵,当下便打了个寒噤。
“回沈、沈军长,是这样的,您的这条伤口呢,正好划在您手心的生命线和婚姻线上,我爷爷以前是乡里的算命先生,他说掌纹是很要紧很要紧的东西,和自己的一辈子挂勾呢,万万不可轻看了去……所以,我这都是有意而为,想把您掌纹断掉的地方都对齐缝补好,还您一个完好的手相,适才缝得慢了些。”
此人张口闭口,虽然有些结巴,却又好像说得头头是道,又因着四下里噤若寒蝉,他便在此时此刻显得非常瞩目,饶是一向目中无人的沈要,都难免多看了他一眼。
殊不知,那些性命呀姻缘呀,不过都是他信口胡诌的罢了。
满室寂静。
然,半晌过去,沈要却忽然问道:“我不信那些,一辈子也要和手相挂钩吗?”
那军医一怔,复又很快回过神来,说:“回沈军长,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是学医的,我爷爷不肯教我这些老道行,只和我说过个大概……但是,既然掌纹从出生到死都长在手上,是要跟人一起入土的,所以我想,无论信或不信,人活一世,总要与手相有些关联吧。”
话毕,他便埋下头去,堪堪补好最后一针,方才放下心来。
“成了!来,沈军长您请看,已经缝好了。之后不要碰水,小心换药,少做动作,忌口发物,半月之后即可拆线,找我或是营里其他同僚都可以。”
沈要于是默默的抬起了手来。
他没太经心,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在意——他只见手心一道大裂,密密麻麻缝满大约三十小结,线头如睫毛,扑簌簌随他手掌开合,又有新血沁出,那伤口便像一只只落泪的眼睛。
“看不到。”
他说,“我没看到断掉的地方。”
那军医立刻咳了一声。
“沈军长放心,我不敢诓您。”
他一边说,又一边卷着纱布缠上来,只一面便将那伤口给盖住了,有种眼不见为清、不知者无罪,更加一点自欺欺人的本领。
“我是医生,我看得很清。更何况,这是您自己的身子,您自己肯定比谁都清楚,人是肉体凡胎,吃了刀子怎能不皮开肉绽?我已经尽我所能帮您缝好了。”
话毕,他便站起身来,又鞠一躬,道:“那我这便退下去了。”
夏一杰紧追其后。
“确定已经处理好了,没有遗漏?”
那军医脸色一垮:“没有!给我十个脑袋也不敢有!夏副官,请你别再问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沈军长着急回家去吗?”
夏一杰顿时哑口无言。
他于是回头问道:“你要回家?”
“不然呢?”
沈要很是不解的睨他一眼,“你收尾。”
“那,陈督军……”
是时,一旁的陈督军适才拧灭了烟头,便似笑非笑的颔首道:“无妨无妨——他有自己的主意就随他去,我只管南京的公事,不管你们的家事。反正大家都是当兵的,也不在乎这些小节,年轻人,你尽管放宽心。”
蓬莱饭店里灯火通明。
夏一杰照在灯下,仰面直直望定那涂金漆的天花板,只觉得脸上无光。
沈要没有说话,转身便走,身上仍是湿漉漉脏兮兮的那件军装。
可他原本可以在此换件干净衣裳再走的。
四下无声,所有卫兵立正敬礼,只管恭送他离去。
陈督军就问道:“二世祖,过来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夏一杰微微一愣。
“您问的是现在,还是以后?”
“都有。”
“现在先送您回下榻的酒店,然后安排人手,执勤保安。”
“那以后呢?”
“以后还不知道。”
他说,“过一日算一日。我没有本事,您以前应当听说过我的,我就是个败家子,什么也争不来。”
陈督军顿时哎了一声。
“好,那不问以后的,就问一会儿的——你安排完我之后,打算干嘛去,回哪去?”
“回营写公文,安排明日的事宜,然后再、再回……”
他一下子哽住了。
“……回住的地方去。”
陈督军有些诧异:“你不住在营里?”
夏一杰如实说道:“平日里都住在营里的,但是,最近遇到些棘手的事情,所以在外面找了住所。”
——棘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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