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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帅只静静的读过了那报纸,面无悲喜。
却见他啜一盏热茶,手竟不自觉的打起了抖来。
“把他关下去。”
“大帅,您的意思是……?”
萧大帅沉声道:“传我的令!即刻便将萧子任关入禁闭室内、一切从严发落!务必要给我撬开他的嘴,将四少遇险之事查到水落石出!”
于是,萧子任便见得那明晃晃的镣铐桎住了他的腕子。
萧大帅深望着他,眼中爱恨难辨。
萧子任从未想过,原来府中的禁闭室竟是这样的森冷。
一扇铁栏栅的窗子,隐隐的透出些昏暗的天光来,却不比他的眼色黯淡。
此处无人问津,他便孑然一身的熬过了第一日。
牢饭吃的是汤圆。
他从门底的小缝接过了那一碗汤圆去,一口咬下去,黑色的甜浆仿佛泉涌的毒血。
他分明记得清楚,府中上下,顶数萧子山与萧子窈最喜欢芝麻馅儿的汤圆。
只不过,他也喜欢,却无人知晓。
不过是有一年,萧大帅带回了几罐西洋果子酿的果酱,一位厨娘突发奇想,便将那果酱包成了汤圆馅儿。
那果子大约是叫作“蓝莓”的,蓝紫蓝紫的颜色,蒙着一层洗不净的白灰,吃起来很酸,只胜在稀奇。
那一年,他摹了一帖好字,三夫人居功讨赏,那一碗汤圆便归了他。
萧子任一口吃下去,不由得有些犯呕。
沤烂的甜、尖刺的酸。
兄弟姊妹们纷纷想来尝鲜,他便很大方的让出去,赢得了满堂的彩头与唏嘘。
“好难吃……”
“酸唧唧的,我不要!”
“这东西又贵,父亲好不会买!”
萧大帅听罢,便问他道:“子任,这果子馅儿的当真很难吃吗?”
他不敢说实话,只好强颜欢笑。
“父亲,许是兄姊们吃不惯罢,我却觉得很好吃。”
——他便一直撒谎,从此只说爱吃那果子馅儿了。
萧子任只将那一碗芝麻馅儿的汤圆吃得很落力。
那汤圆早已冷透了,糯米皮也硬得剌嗓子,他囫囵的吃尽,又捧着空碗问道:“我还能再吃一碗吗?”
如今,他虽是阶下囚,可到底还是曾经的萧五少爷,更加平日里为人亲切,便很容易得到通融。
于是,门外的卫兵犹疑了片刻,终于应道:“最多最多、只能再吃一碗。”
话毕,便又去打来了一碗汤圆。
萧子任很客气的感激不尽。
“怎的今日各位吃的是汤圆?”
他在禁闭室里问话,旁人便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的答下来。
“这一回厨房包的汤圆太多了。听说送去西院的汤圆六小姐根本没怎么吃,适才分给了我们这些当差的……”
然,不过聊聊了了的几句,又似是觉得有些不妥,便不敢再多言了。
萧子山不在——不再,府里便很缺一位审事儿的主。
萧大帅年迈了,最先老去的却是一颗心,他不敢审人、也审不动人了。
只好请沈要委以重任。
府中有暗流涌动。
这个当下,萧大帅择沈要来审萧子任,实在意义非常。
——此乃公事、更为家事。
一切不言而喻。
兴许,又是一位上门的女婿……
那风言风语飞得很快,自然便落入了萧子窈的耳中。
她却不多言,只问道:“沈要,若那背叛之人真的是我五哥,你要如何?”
“依萧大帅的意思,按军规处置。”
“这回你不说背叛之人也许会有苦衷了?”
沈要低声道:“……生死大事,总要一命抵一命。”
他默住了。
一旦立了春,山茶花便不再开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无花只如心死。
萧子窈不簪花也好看,无论有没有他,她都会是绝代的风华。
一日,沈要只领命去审萧子任。
一卫兵道:“人是贱皮贱肉,三百六十五种酷刑一一施展下去,哪里还会有撬不开的嘴?”
沈要凝眉道:“你们只管退下,我自有办法。”
他于是拧了锁,进门去。
这禁闭室,他早已走过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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