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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老黄当年为了不把类似于我这样的人给饿死，也是费了一些心思的。
    老黄把他的一些客户给了我，让我自己想办法给自己找食，可惜啊，我当年就是不开窍，反倒惹得老黄不自觉地发脾气。
    老黄把老杨的案子给了我，那个案子我也办得很顺利。老黄说，你自己想想办法把老杨的法律顾问拿下来。
    不得不说，我这种陕西人里的榆木疙瘩脑袋根本就和老黄那种头脑灵活的福建人民没法比。我一想到要想办法从老杨口袋里掏钱，自己心里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是老黄有一句话我听进去了。老黄说，客户那边你要多走动走动，这样的话，人家有事才能想起你。
    我想了想，老黄这句话的精髓就是增加曝光度。从道理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于是我就联系老杨，想着多拜访他几次，顺便看看老杨是不是可以再给我一些赚钱的机会。
    可是老黄也说了，让我没事多读点书，读什么书都好，别一天到晚去了客户那里就讲法律。
    我当年还傻着呢，想着我们明明就是律师，为什么见了客户不能讲法律？直到后来，我前夫嘲笑我，说我是卖棺材的，总是嫌人不死。
    若干年后，我才慢慢地品出了老黄当年话里的意思。
    我刚认识老杨的时候，老杨的铺头离我家并不远。我跟老杨打电话，说我想去拜访一下他，老杨也很欢迎。
    我当年去老杨的铺头拜访老杨，很自然地就聊到了自己的家事。
    老杨的老家在广东湛江，听说也是一个穷地方。我当年认识老杨的时候，老杨已经在中山打下一片基业了，在我看来，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了。
    我于是问老杨，他当年是怎么做起来的。老杨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很穷。开始的时候也很苦。我那时候出去跑业务，就在包里装上几个馒头和一瓶水，坐着公交车就出去了。
    我说：那你跟人打交道没有心理障碍吗？
    老杨说：做事情，脸皮要厚一点。你啥都没有的时候还那么要面子不行的。
    老杨说完那些话，我就想起了我爸。想着老杨和我爸差不多同样大的年龄，人家老杨揣着几个馍就放下面子出去打江山了。儿子出了车祸，老杨作为一个父亲，差点儿把人急哭了。反观我爸，大好的青春年华，做这个觉得没面子，做那个觉得没面子，一天就知道追着生儿子，跟老杨一比，我就觉得我爸作为父亲实在是不称职。
    说起来，老杨当年随口说过的这些话对我也是一种激励：一个家族，总得有一个人，敢于披荆斩棘，替大家杀出一条血路。老杨是他们家替大家杀出血路的人。我们家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了。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好意思给老杨开口让他把他的法律顾问给我。
    老杨又跟我讲起了老黄，说起来他们认识的那一大帮人，又跟我讲老黄如何跟那帮人称兄道弟。
    说实话，老黄这种风格我是学不来的。
    老黄的经典名言：关系就是生产力。所以，老黄的一大个人特色就是能快速和人建立起关系。
    老杨跟我说：老黄有一天接待一个朋友，他自己和人家称兄道弟，晚上请人家去ktv，最终快要结账的时候却打电话把我叫了过去，最后让我替他结那两千多块钱的账。我就跟他说：你接待自己的兄弟，凭什么要让我替你出钱？他那天就不高兴了。
    我没想到，我在老杨那里居然听到老黄这样的八卦，着实让我感到意外。
    我原本以为，老黄那样的成功人士，在外面社交花的都是自己的钱，谁知道，他还要想办法让别人买单。那一天，我就那样无意识地知道了一件事：老黄在我跟前打造的成功人士形象原来也有可能是在装杯。
    可是，客观地说，老黄做事的确可圈可点。像他那样的人，又做律师所的主任，需要操很多心，又要花费很多的时间精力搞社交，对人的消耗也很大。再加上他对于他接下来的案子，做的也很认真，又要消耗他的巨大的精力。
    经常有人看见老黄大晚上的在办公室加班，而且是在社交结束之后。我觉得我要是像老黄这么拼，估计我很快就会猝死。
    我心里很清楚，我是没有办法像老黄那样赚钱的，只能想着，啥时候自己能奋到买个小房子，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单挑，那就是我的精力能够支撑我赚到的钱的上限。
    不得不说，老黄的那种行为方式在需要快速打开局面的情况下是对的。可是，老黄的经历最后却恰恰证明了另外一件事：从长远来看，一个人的精力是没有办法长期支持那种处事方式的。
    老黄的向上社交毕竟要花很多钱，这些钱都是由律师所来出的，最终还是要从我们这些小喽啰身上挤出来。
    有一年，律师所开了一个很严肃的会，讨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关于税点，一个是关于做账。老黄提了一个让大家都觉得不太合理的解决方案。
    鉴于他的霸道，其他律师有意见但是没人敢吭声，只有殷律师，以一介女流之身，把大家都想说又不敢说的意见提了出来。
    老黄准备镇压她。
    我当年和殷律师关系好，我们属于无话不说的那类朋友。眼看着她为了大家的利益被老黄镇压，又眼看着其他的人在那个节骨眼上一声不吭，我觉得我应该站出来，声援一下殷律师。
    声援殷律师，摆明了就是和老黄作对，这件事看起来太不像一个马屁精的所作所为了。
    老黄很生气，凶殷律师的时候，连我一起凶了一顿。
    凶就凶了吧，毕竟，殷律师没有孤军奋战。
    那一年，我刚刚生了娃，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我退掉了办公室，换成了一个卡位，可是，即使是一个卡位的租金，也快赶上原来的办公室费用了。
    我的心里很不爽。当然，当时开会时不吭声的人里面也有人心里不爽的。只不过，这些人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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