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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奈等人用手遮了遮双目,缓过来时,看到脚下山阴宗内部的空地上,有几个妇女带着孩童正越过石块残骸,往湖边逃生。
明显是没听达奚安当时的劝告,未先躲起来,反而擅作主张从建筑内跑出来,此刻茫然地在找离开的小船。
一旁的邵历然看到小孩,终于问出了众人疑惑已久的问题,“他们要幼童做什么?”
裴奈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只听呼延卫兆答道:“献给邬族神君,他有这种癖好,只对孩子感兴趣。”
众人愕然,达奚尚乐又问道:“你如何知道?”
呼延卫兆紧盯着碧湖与外围的山林,生怕错过什么动静,只回道:“因为我的女儿十四年前被他夺去了邬族皇宫,他的后宫里全是从各国强掳来的孩子。”
语调没有起伏,仿佛方才的爆发都是一场假象,反而令人更加哀恸。
就在这时,西北方的湖底出现一连串的爆响,湖面水花成柱,掀起骇浪,有什么在底下坍塌。
“是断后的陷阱,如果我们方才进去了,现下多半已被埋在了地道里。”罗元瑛推析道。
韩睿泽对钟麟说道,“做好准备。”钟麟颔首,随即从身侧的匣包里取出特制的长绳及数个挂索。
顾瑾珩也对亲卫一挥手,便有人取出相似的装备,与钟麟先后掏出了远射器。
裴奈瞟了一眼,看到其上不同的印纹,便道:“都是山谷之国机关师的制作?”
顾瑾珩站得离她很近,点头应道:“嗯,天耀如今很多军备都产自山谷之国。”
“可见山谷之国的重要性。”达奚尚乐咂嘴,和一旁的邵历然说着。
邵历然温柔地对她笑笑。
达奚安在旁边扫兴地嗤了一声,似是受不了他俩之间黏丝般的氛围,往另一头让了让。
邵历然露出疑惑的神情。
达奚尚乐拍拍他安抚道:“你不理他,一个孤寡独身汉的不满。”
呼延卫兆大概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心中还是急切,便问钟麟等人是否需要帮助。
熔金般的阳光映在裴奈脸庞,甚至可以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顾瑾珩本在注视着裴奈,遽然感应到什么,视线望向远处,开口道:“西南方五里,第二座山山脚下。”
钟麟与顾瑾珩的几名亲卫同时行动,长绳这端已被入地的长叉固定,锐利的箭锋在山谷之国远射器的助推下,嗖然穿空疾射,带着长绳在风中拉出一条黑线,稳稳嵌入湖对岸的山石,弹出机关将之卡定。
众人借助铁索,顺着三根坚韧的长绳依次滑向对面落点。
呼延卫兆先行,落地后直接朝司寇修等人的遁逃处追去。
裴奈和顾瑾珩、韩睿泽同时抵达,一起用轻功直追上去。
连跃过十余棵高树,翻过第一座山头,裴奈他们便看到了司寇修和山阴宗一行人的身影。
又飞跳过一道狭长的山涧,他们看到了那条逃生通道的出口,还有山阴宗的弟子陆续从里面跑出来。
顾瑾珩的阴功已能接触到一部分人,便将队末的山阴宗弟子全部留下,远处的黑影尽数倾倒。
但司寇修、山阴宗宗主及长老们的内力深厚,轻功均不弱于裴奈等人,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双方这样拉扯,又穿过十里的山路,普通人早已体力透支,动作慢的人都被顾瑾珩的丹道神炁卷袭,直至前方逃窜的敌人就剩下最后五人。
可怎料,再往西便是两座高山间的天堑悬崖,隔绝东西两端交通,崖上厉风嘶号,伸手可触到淡淡的云雾。
悬崖之间有一架木锁桥,脆不堪折,若司寇修等人先渡,大可过而拆桥,彻底摆脱他们的追击。
呼延卫兆已经在前方怒喊,可他的长钺是近战武器,韩睿泽的珲洗鞭长度也不足够,甚至是顾瑾珩的丹道神炁也无法将他们留住。
司寇修的身影在视野里唯有一个黑点,可裴奈能看到他在木锁桥前停步,对着呼延卫兆得意地笑。
呼延卫兆几乎发出哀嚎声,又一次无法报仇的血恨令他几欲奔溃。
山阴宗的宗主和一位长老已经踏上了木锁桥,司寇修在另外两位山阴宗长老的呼唤下终于转过身,与他们一同向木锁桥撤去。
裴奈一向通情,呼延卫兆的悲啸就在她耳畔,眼前是敌人所迫害的一条条无辜生命,他们仿佛都活着,难以咽气离去,睁着他们满含血泪的眼睛,注视着她。
在说:帮帮我们
有什么东西划过手心,柔和且冰凉,是轻风与她交握。
她想起复生当天,在朝阳城外与中川神僧的对话,他说:“定光慈悲掌实有两层,它的前身是万恨掌。当使掌之人能够真正放下了,它才被叫做定光慈悲掌。它们彼此对立,却又相生相助,若无苦痛,便无慈悲。”
在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后,在了解顾瑾珩的无奈后,在郭旻伯父再次牺牲后,在将当年的叛徒周伟国绞杀后,她已然放下了她自己的仇恨,万恨掌的本根在她心中枯焦。
直到,她体会到眼前众生的痛苦,她极度悲切,并为此生出新的冀望,万恨掌的根系从源头开始,转变色彩,闪出璀璨绮丽的点点金光,犹如否极泰来,枯树逢春。
当她原本的感受转变为想要对他人的救赎,定光慈悲掌就此开悟!
她顺着风的指引,一个莫测的起手,整座山谷的风就此为她停驻,山间的一切生物都在此刻短暂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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