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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范翕黄昏时就与姜女一起进了屋,从天明坐到了天暗。如今暮色浓浓,伸手不见五指,姜女坐在屋中黑暗处,什么也看不清。但她僵着身,并不敢去点灯烛,唯恐自己的任何动作刺激到了范翕。
范翕逼着她讲玉女这几日在做什么,她不在了之前在做什么。
姜女以为范翕说玉女“不在了”只是因为范翕伤心过度,用这个词来代替“死亡”,她并不知范翕固执地认为玉女未死。哪怕见到了尸体,他仍坚持她是活着的。
姜女颤巍巍道:“……奴婢说您打了她的孩子,对她不好,她便笑得花枝乱颤,歪在案头,说等公子回来她要告诉公子,奴婢向她求饶,她只笑不说话……”
对面黑漆漆的,无人吭气,也听不到呼吸声。
但是姜女知道范翕就在墙角坐着,就坐在对面看她。
他坐在黑暗中听她说玉女临死前的事情。
说着说着,姜女也觉得难过,落了泪:“……大火烧起前,她还提起公子,说等公子回来的。公子,你为何抛弃了她呢?”
范翕道:“滚。”
姜女:“……”
再听他说:“趁我没改主意杀你之前,滚。”
姜女一个激灵,意识到范翕肯放过她一命。她大悲又大喜,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面跑。唯恐自己跑慢了一步,范翕就会起身夺走她的性命。毕竟范翕是这样一个疯子,她完全不懂范翕何时会发病。
而所有人都走掉了,范翕一个人坐在墙角。
月色泠泠,从窗照入,瞥过了他藏身的墙根,清辉照在旁边一张长几上。范翕看到几上扔着一个倒下的走马灯,在风中,走马灯的轮轴缓缓转动。若是里面的灯亮起,便可看到灯笼上的剪纸马匹在快速奔跑。
这样的灯是个稀罕物,寻常百姓家中都没有,只有王室人才用得起。范翕在楚地与臣公谈事时,见一商铺收了这灯,就想买来送给玉纤阿。他想她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灯,他买下送给她,见她一个笑影他便开心了。
他都能想到她坐在灯下,托腮噙笑的模样。
可是她不在了。
那走马灯也被范翕失手摔坏了,琉璃壁摔裂了,里面的灯烛也不亮。它凄凄惨惨地躺在月光下的小几上,只能被风追着转几个轴,冷冷清清。
范翕低下头,眼眶一点点泛红。
再想到了自己走前,站在黑魆魆长廊口回头看她,她立若芙蕖,笑容浅暖,顾盼生情。
范翕觉自己如立冰锥尖上。冰锥两边是悬崖,他左也是想她,右也是想她。
他绷着腮,忍不住颤抖呜咽一声,呜咽声细碎。范翕双腿曲起,艰难的,他手撑在膝头,下巴磕在手上。此年代,这样的坐姿极为不雅,贵人没有这样失礼的时候。可是范翕就这样坐着,他疲累无比地靠膝盖、靠手撑着自己的重量。
他眼中清水一样,幽幽静静的,风沙迷了他的眼,一滴泪从眼眶中流下。
瞳水朦胧,他肩膀轻轻颤抖。
紧接着,眼尾发红,第二滴泪挂在腮上。
他坐在黑暗中落泪,抱着自己的手臂,肩膀微微发抖抽.搐。他可怜而无助,凄凉无比地环抱着自己颤抖。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溅在地上,他眼前濛濛,变得模糊无比。
他变得格外脆弱,他觉得自己像死了一样难受。好像恍惚间,他回到了十岁时候的周王宫。母亲不在身边,公主公子们唾弃他的出身,白日学骑射时从马上摔下被人嘲笑,泉安为维护他被人打伤下不了床。那时年幼的范翕便窝在宫殿墙角,抱着双臂独自饮泪。
那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他早已经摆脱当时的处境。
然而他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他始终是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孩子,他毕生寻找强大的力量,却仍在一夕间被打落回过去。他是这样无能,想守护的,总是与他失之交臂。
满心凄凉无处话,范翕难受得要死了。
玉儿、玉儿……他赤红着眼,抱着臂怆然而哭。
俊美又沧桑的年轻公子长发凌乱贴在面上,一身青袍自昨夜回来就没有换过,在屋外坐了一整天全身僵得发麻。凉凉月色空虚照在身前灯笼上,而他佝偻着背,躲在幽幽月色照不到的地方中,泪水在秀美面容上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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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所有文臣武臣都被范翕喊醒。武臣们茫然,见一夜之间,公子翕披上了铠甲,冷然凝视着他们。范翕要亲自带兵,与吴世子一道攻杀越国。吴世子要越国一半领土,范翕要另一半,同时,范翕还要越国的大司徒死。
越国的大司徒不管身在哪里,他都要那人死。
天灰蒙蒙,兵马集合,范翕亲自挂帅,径自向东行,直指越国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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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从昏睡中清醒,隔着帷帐,看到一个人坐在外面。她茫然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揉着自己的额,并不开口。
帷帐外端坐的男子便叹道:“你醒了?一两年没见过面,你竟还是这样冷静。一宿之间换了地方,你也不哭不闹不疑问。你总是和旁的女郎不一样。”
玉纤阿目光微闪:这个声音……
她缓缓拉开了帷帐,帐外男子的面容清晰地映入她眼中。那男子颜色清秀俊美,温文尔雅,带着一点儿复杂的眼色看她。那男子说:“可有想到是我?”
玉纤阿盯他半晌。
那郎君与她对视。
目色温润,戾气并不重。若他真想杀她,早不必等到现在。可是他不杀她……也不太可能。毕竟她害死了他父亲,弄伤了他兄长。她一个人把他们一家子,毁得差不多了。<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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