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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师大人,是我跟你走,还是你跟我走?”若是带他走,他便煮酒话桑麻。若是跟他走,他拿这天下做礼。
裴远只觉得眼皮加后脑勺一起突突的跳,“沈离舟,你不能走。”
薄奚允负着手,瞧着沈离舟,忽而露出一抹坏笑来,“那便由天作数,看是怎么个走法。”
薄奚允拿起斗笠戴在头上,又拿了鱼竿和木桶,“三日后,骆口街有人牙子来卖奴,你若是能买下我,我就跟你走,不然,你就跟我走。”
“行州,我们快走,马上要落雨。”傅行州跟薄奚允很快消失在了绛河,雨点啪嗒,落得肆意。
沈离舟手心将断玉钩染得滚烫,“小裴将军。”
裴远眼皮直跳,踩上马镫,马儿前后踏步,“我只有十金私房,若是不够我去找五哥借,你想要多少?”
“十金不够,千金难求,不用钱,用心。”沈离舟牵了马,往前走。
“沈离舟,说人话。”裴远马儿在雨中踏步,他不爱读书,这些文绉绉的话,他只能听个表面。
“小裴将军,还是要多读点书,带兵打仗可不能只靠一腔孤勇,丢的七城,还得靠你呢。”
“沈离舟,你阴阳怪气儿个什么劲,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读了几本破书了不得。”裴远蹬了一脚马肚,踩着泥水疾驰而去,话音落入雨中。
裴远回了将军府,裴召立在门前,他方才听齐邵说事,这个混不吝的,沈离舟岂能受他捉弄。
见雨落得大,只有裴远回来,裴召冷了脸,“阿舟呢?你怎么自个儿回了?”
裴远接过齐邵递来的帕子,将脸上雨水擦了擦,“他牵着马雨中漫步呢,估摸着到城门口了吧。”
裴召一脚踢在裴远屁股上,留了个泥印,“你个浑的,他是你能欺的?齐邵,将我的马牵来,再备上伞。”
裴远摸着屁股,嚷嚷道:“五哥,你是当真踢呐。”
“踢你一脚算轻的,你再犯浑,小心我告阿爹,家法伺候。”裴召飞身上马,迎着雨策马而去。
刚到城门口,瞧见牵着马淋雨疾行的沈离舟,雨水将他打个透湿,但整个人远远瞧去,有股子倔强。
“阿舟!”裴召落了马,将伞递上,“春雨还是凉,淋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沈离舟不接伞,抬起头露出一抹笑,“裴召将军,反正已经淋个透了,就淋到底吧。”
裴召撑开伞,落到沈离舟头上,遮住大半,“裴六自小死了娘,阿爹疏于管教,他心不坏,只是眼看着三位哥哥死了,他心里有怨,今日这个事儿,我向你道歉。”
“裴召将军,我也自小死了娘,爹不管,哥哥不见,算了,说这些干什么。”沈离舟脚下不停,墨色衣衫透了雨,斑驳如影,孤寂独立。
裴召还想在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就咽了回去,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
默默撑着伞,跟在沈离舟身后,就这样静默良久,伴着雨声哗然,沈离舟突然开口,“如若不嫌,便跟着我吧。”
话音冷淡,带着莫名的威压,让人忍不住一颤,裴召心下预感面前这个羸弱少年,终将会似离火,烧遍朝野,天翻地覆。
裴召顿了脚,收回神色,赶紧追了上去,替他遮雨。
沈离舟回去便发了一场高热,烧得迷糊,裴远倚在门口,看向床榻上面色潮红的沈离舟,“我们前军再过半月就要启程去聊城,你这般弱不禁风,别说骑马了,坐马车都能将骨头颠散了。”
沈离舟坐起身,嘴唇生了皮,泛着白,将汤药一饮而尽,“小裴将军说得是,我差了点火候,多谢你帮我熬药。”
裴远站直了身,靴下磨着小石头,而后一脚踢飞了去,“你要是得了风寒,一命呜呼了去,我裴家人遭殃,谁乐意给你熬药似的。”
要不是裴五让他看顾沈离舟,他才不想来,这人看着羸弱,心比石头还硬,不然怎么会如何磋磨都不为所动。
沈离舟开始穿靴,裴远嚷道:“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哪儿?”
“骆口街。”沈离舟越过站在门口的裴远,走了出去。
“真是疯了!”裴远喊了齐邵,拿了他私房,也追了出去。
沈离舟晕得很,小口吸气能好受些,待他走到骆口街,已近晌午,裴远跟在他身后,买了串糖葫芦,齐邵扯了扯裴远衣角,“小裴将军,他这是要干嘛?”
裴远咬碎山楂包裹的糖皮,嘎嘣作响,这山楂酸掉了牙,“买个祖宗回去。”
齐邵摸了摸头,“啊?”
骆口街向来是人牙子买卖的地儿,也有卖身葬父的个体户,总之这里看到的,都是哭丧脸,没个笑。
沈离舟认真在那些奴身上扫过,来来回回走了一大圈,愣是没敢下手,裴远靴子都蒙了层土,还有些发饿,“沈二,你到底认不认得?”
齐邵见沈离舟没理裴远,“小裴将军,那个祖宗长啥样?”
裴远甩开齐邵,三两步追赶沈离舟,“你这个样子,再吹风,人得没了。”
沈离舟躬下身,扫视面前的奴,眼下有颗泪痣,可除了这个特征,眼睛不像,一点也不像,人牙子上前,露出笑来,“小郎君,可是买奴?”
裴远掏出一锭金,“将这条街所有的奴都喊来,小爷我个是个的挑,一个也不能漏。”
人牙子接了金,放嘴里咬了咬,软得很,不硌牙,随即喜笑颜开,“郎君稍等。”
齐邵拿来马扎,又买了热茶,裴远吃了口果子,嚼吧着嘴,“这样挑,可是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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