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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
有人目眦欲裂,厉声喊道,“当年你明明知道,每日送去给先帝那碗药汤有问题,被宋党暗中动过手脚,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先帝被宋党毒害身亡!”
“而穆皇后分明有恩于你的生母穆太后,但你却忘恩负义不肯放过她的亲生女儿,令长公主死于毒。还有安王一党也被你连根拔去,闹得血雨腥风……害死父君、弑兄杀姐,磐竹难书丧尽天良的暴君,你不得好死!!”
夜浓如墨,寒风裹挟着愤怒的话音回荡,冲撞开枝头飞雪,仿佛一柄能刺破人喉咙的利剑。
尚芙蕖看不清身前之人的表情,但能感觉到手底下身躯的紧绷。
安王她是知道的。
但长公主和先帝……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细想,纤细的腕倏地被人牢牢攥住。
少年修长的手如同一尾蛇,指尖冰凉,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往上游走,直至小臂上端位置才停下来。
他握的极紧。
尚芙蕖本能瑟缩。
但不同于方才上药时的柔声询问和小心翼翼,对方缠绕猎物一样,根本由不得她挣脱。
“不得好死?”
似乎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少年低低笑了起来。
他眼尾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绯艳更浓,如白璧啼血。
“逆党,才不得好死。”
“杀了。”
一刀落下。
血珠飞溅,白雪缎上泼出殷红。
尚芙蕖压根没来得及看,身子骤然腾空,被捂着眼睛,提到那匹洁白无瑕的踏雪驹背上。
天子紧随着翻身上来,将她的手连同缰绳一并握住。
飞雪自袖间穿过,他身上的血腥味依旧浓重,连夜风都吹不散。
像是知道她身上被磕出瘀青,他没有纵马疾驶,只任由白马缓步慢行。
马蹄无声,两人一时沉默。
许久,尚芙蕖才听到耳后沙哑的嗓音,“害怕了吗?”
她一愣。
交握的手紧了几分,陆怀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是父皇,还是那些手足至亲……他都双手染血,造下滔天杀业。
尚芙蕖思考了下,回答,“杀人这件事我怕,但我不怕陛下。”
湿热鼻息拂过肌肤,身后少年将脸轻轻埋入她的脖颈,如受伤之后的猛兽暴露出脆弱一面,近乎依恋的姿态。
“母后便是因长公主一事,自此虔心礼佛。”
没能保住穆皇后留下的唯一骨血,她心中有愧。
只能借佛之口,轻诵往生。
但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或许能超度死去的人,却不能让他这个生者得到解脱。
“可她分明是逆党。”
陆怀声音渐渐冷下,“她拥立安王,勾结党羽妄图谋逆,想置我于死地。”
作为先帝的第一个子嗣,长公主拥有比旁人更多的关注和特权。
按照常理,她与陆怀两层关系,母亲为血亲手足,出自同一家,应该关系更为密切才是。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她记恨生母才一过世,后脚就进了宫取代位置的穆太后,同样也厌恶陆怀。
而安王与陆怀,从出生起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陆怀为皇后所出,所以他想通往那个九五至尊之位,就必须搬开这块天然拦在面前的大石。
不然只要对方活着一日,就是比他更优的存在。
“陛下没有做错。”尚芙蕖道,“或许,太后娘娘并没有怨怪你。”
“若站在陛下的立场,长公主意图谋逆,必定不能留。只不过以太后娘娘的目光去看,那是恩人女儿,是亲外甥女。没能保全觉得愧对穆皇后,心里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穆皇后和太后的旧事,她听柳姑姑说起过。
却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样的隐情……难怪以往便总觉得,这对母子之间似乎隔着一道什么。
想到这里,不由又道,“陛下,骨肉至亲,噬指弃薪,如何能舍弃?”
“母后她并非自愿入宫。”少年凝望着远处孤寂群山,眸底映出那片白雾朦胧,“我也是她被父皇强迫所生,又禁足数年未曾相见。”
如今的罗太嫔和陆扬,就如当初的太后与他。
“父皇又宠信安王,安王因域外血脉失了储君之位,一直心有不甘,与我势同水火。”
而穆太后进宫后便和穆家割袍分席,关系至今都僵冷不化。所以,他这个天之骄子看似无比风光,实则很长一段时间里腹背受敌、孤立无援。
“先帝……宠信安王?”
他说的很慢,语调平和。尚芙蕖却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即便当时远在南水州,她也知道。先帝待储君已经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那几十个太傅可不是摆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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