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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狄内乱的消息下面,陶远还另外交上了一份叶倾怀期待已久的报告。
是鹰卫搜集到的有关图格的情报。
在北狄语中,“图格”的意思是一种野草,这种野草生命力十分顽强,就算在大漠中也可以深深扎根存活,哪怕放火去烧,也烧不净它的根茎,到了来年春天,这种野草又会长得遍地都是。因此“图格”在北狄语中还有坚韧、顽强的意思。
但在这个名字广为人知之前,他一直都是以另一个名字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楚博良。
行云寨寨主楚博良。
再往前,是黑旗军虎豹骑前锋营统领楚博良。
根据鹰卫的线报,楚博良父亲生前是黑旗军中的工匠,楚博良是家中小儿子,从小跟着父亲在军中长大。当时黑旗军中开办随军学堂,培养后备力量,楚博良从十二岁就在学堂里展露头角,十六岁的时候因成绩优异被学堂推举给了北都王陆禹行做亲卫。
楚博良在中军做了一年多的亲卫后,因为前线吃紧,北都王将他放到了黑旗军的王牌部队虎豹骑中。又半年后,楚博良升任前锋营统领。
非常光鲜的履历。十八岁就能在整个大景最利害的军队里任前锋营统领,足见其无论是军阵武术还是兵法战略都是个中翘楚。
北都王通敌案发后,允州军中大规模连坐,楚博良的两个哥哥被牵连流放,父亲虽因为工匠的身份免于重罪,却从此郁郁寡欢,没有几年便因病过世了。
而楚博良,案发时因为在北狄境内执行任务,反倒逃过了一劫。
与他一并幸存下来的,还有一百多号和他一同执行任务的前锋营弟兄。
他们的姓名和容貌登上了官府的通缉令。
从此,楚博良领着前锋营的残党在北狄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涯。他们是北狄的仇人,也是大景的犯人,只能藏身在白山绵延数百里的密林中,隐姓埋名,安营扎寨。据说,那些年里为了生计,楚博良当过护卫,做过猎户,也行过商。
行云寨的名声也渐渐在大景与北狄交界的地方传了开来。
一直到顺平初年,天下大赦,他的名字才从通缉令上被撤了下来。
时隔十三年,楚博良终于又能回到大景的土地。
可那时,他却失去了回归故里的理由。
他在允州的家人已都不在人世了。
鹰卫走访过楚博良的老家,他家的旧宅荒废多年。据当地人说,自从北都王案发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回乡。
比起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邻里乡亲,白山附近的散户和行商似乎对楚博良更加熟悉。
他们口中的楚博良温和内敛,为人低调,仗义疏财,乐于助人。在这些人的描述中,他的模样不似军人或土匪,倒更像是文人和商人。他在行云寨的这些年,也鲜少有人听他提起过在黑旗军中的旧事。
楚博良仿佛是彻底放下了昔时的身份和旧日的恩怨,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行云寨大寨主这个身份。
鹰卫并没有查出行云寨是为何突然投军北狄的,但却查到了一件旧事。
三年前,白山中曾经起过一场大火。因为地处山中,人烟稀少,又是大景和北狄交界处,属于典型的两不管地带,没有官府救援。所以火势蔓延了十几天才止住。行云寨的寨子也在那场大火中被焚烧殆尽。
所幸的是,起火的时候是秋末,正是行云寨每年外出购置冬货的时间,大部分人都下山去城里进货了,所以并没有多少伤亡。
但就是在这件事之后,行云寨便突然解散了。
解散之后,楚博良带着一些虎豹骑的旧党投了北狄从军,更多的人则是留在了白山附近的村镇,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陶远在信的最后附上了自己的看法。
北都王案发后,楚博良等残党并没有立即投敌。从鹰卫的调查来看,他们也并没有过鸣冤或是报复大景的举动。相反,行云寨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暗中帮助允州军,楚博良本人似乎也与徐晔私交不错。因此,陶远认为楚博良当年应当是认可了朝廷对于北都王案的判罚。他认为,楚博良之所以投军北狄,大概率和北都王旧案并无关系。
对于楚博良的投敌原因,陶远推测了两种可能。
一是因为楚博良在北狄境内生活多年,与当地人交好,甚至能说一口流利的北狄话,因此可能是受到了北狄二王子洛迪的招安所以投了军。二是因为行云寨起火之事存疑,陶远怀疑楚博良惹到了什么人结了仇,所以不得不投靠北狄以求自保。
陶远认叶倾怀为主已有近一年,这一年间两人大多是用这种竹筒密信的方式互传消息。
这是陶远递上来的呈报中最长的一封。
叶倾怀看了很久,才放下了手中的信。
她坐在案边,支着头陷入了沉思。
楚博良和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在叶倾怀先前的想象中,楚博良应当是一个勇武又善谋、且对大景恨之入骨的乱党头子。她甚至把前世大景的覆灭和陆宴尘的叛乱都归罪在了他的头上,认为一切都是他在背后煽动。
但从鹰卫的报告来看,楚博良不仅没有对大景恨之入骨,甚至连他投靠北狄都有可能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可如果楚博良并不是这一切的策划者,那究竟又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在驱动着陆宴尘和楚博良这些曾经朝廷的忠良不惜背上叛乱的骂名也要举兵杀进盛京、杀进太和殿呢?
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能让一个宅心仁厚的帝师和一个乐善好施的寨主不惜将整个天下的黎民百姓都卷入战火也要拼力去达成?
叶倾怀想不出来。
但她现在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陆宴尘为何几番请战想要随军北征。
换做是叶倾怀,她也想当面问问楚博良:为什么?
过了许久,叶倾怀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候着的沈归荑,问道:“鹰头还让你带了什么话吗?”
沈归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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