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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谢又晴心中明白,接过药方来便也不敢多问,仔细听明嘱咐就匆匆去了。
“时逢入秋,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想必伤风的多些。今日事发突然,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言语之间,一个打发宫人所剩的金丝荷包被放入了桌上的药箱内。
胡太医到府时,虽是从侧门进来,前头传旨的阵仗也是听见了的。
出入宫庭多年,他自然明白这种荷包里的分量与尊重,一时间更对这姑娘起了亲切。再想想往日听过的那些,又觉得传言不可尽信。记起谢侯府从未与自家有过来往,心中留意,便说了几句仰仗四邻,多谢惠顾之类的话。
谢从安跟着送出几步,依旧是一副乖巧客气的模样,“从安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有功夫再请个平安脉?”
胡太医现已拿准了她的身份,岂有听不懂这话的道理,当即意会应下,又多嘱咐了一句:“公子这处,药方先吃上几日,届时我会亲自再来复诊。”
这一番讨好,也不单为着忠义侯府的名头。
因着医馆的营生,这位胡太医少不得要琢磨些药材采买。大乾盛产药材的地方不少,来路多少都与谢氏有着沾连。只是忠义侯避世一举,让多少皇商都不得门路,更不需说那些有意想要攀附的角色了。若是今次能被他得了这个巧宗,岂是几趟亲诊能算出的利益?
谢从安安排人引路去闲鹤亭,送走胡太医,回头一瞥,面无表情道:“两位表兄与我同路?”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谢以山与谢元风当即对看一眼,却也只能老老实实跟了出去。
剩下的几个奴仆见主子们都走了,你瞧我看的递了眼神,也都偷偷跑了出去。
屋子空了,茗烟这才松了口气。
一回头,发现床上的人已醒了,正静静望着帐顶,他想着是否该问上几声,却听对方忽然幽幽叹了一句。
“郑家亡了。”
郑和宜面色无恙,眼角却跟着滑下泪来。
人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茗烟看得喉间一哽,跪倒在床边就哭了起来,口中不停道:“郑公子,你受苦了。”
本朝帝王是篡位登基,臣子们对此也是心照不宣。可翰林院那一批书呆子却总抱着秉笔直书、不可妄言的文臣风骨,满口不虚美、不隐恶的大义。
其实,封建历史的千古帝王中,哪个没有染指史实的行为。
文人虽爱扯什么仁义道德,也并非是真的拿捏不住。不过等待个恰当时机,选个对的人下手,想要的内容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可这件来日方长之事,不知为何会忽然惹得帝王发难。
郑家莫名罪获累及九族,昭告天下的,自有其逃脱不得的滔天罪名。
依仗盛宠,忤逆犯上,触犯天威,罪大恶极。
一夜之间,郑氏不仅被颠覆了百年之盛,还被摧毁了簪缨世胄的名声。
虽说翰林院的一众学子对此事都有着各种揣测,但帝王震怒,前车之鉴又如此惨烈,谁还敢站出来为郑家喊冤。
郑和宜自小便跟随师父在外游玩。长安如何,家中如何,他是毫不知情。满城风雨时,他人尚在塞外,彼时听闻此信,只疑是传言有失,待发觉不妥,启程回到长安,才入城门就被拿入了狱中。
虽然借着银两贿赂狱卒,身体上并未有过多的折磨,但亲眼看着往日的高楼大厦覆灭不存,他满心的疑问和愤怒也跟着滴滴点点都化作了死灰。
再忆儿时,爷爷常在书房独坐,对着一池子的枯荷冬雪敛神沉思,似有难为。
他每每追问,老人也只是凝神注思,对着面前空无一字的宣纸。后来问到父亲,父亲提笔写了八个字给他。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郑氏与这座繁华的长安城已沉淀了百年光景。究竟是何事,会让无论何时都从容淡定的爷爷那般难为?
郑和宜百思不解,更不甘于被囿于屋狭四壁,于是选择了徜徉在外,游历山河。
少华正勇,意气风发才是他,父亲写下的那八个字,总是与他的向往无关。
转观此刻,郑和宜终于懂了,所谓的升平祥和,只是浮华与陷阱之间的最后屏障。愚蠢如他,见过了盛夏的一池荷塘月色,便未在意寒霜冬雪下的衰败寥落。
修史之事已有多年,为何才被重提,爷爷便被推出午门斩首。他辗转而归,未能得见族中亲眷,竭力查问,竟寻不到一个知情之人。
生死面前,书香百年的世家气韵早已不复存在,郑府中的凌乱萧条,与世族的荣誉尊严无关。
家被抄了,九族被灭,虽说还能留着这一条命,他也不过是空顶着这个姓氏罢了。
所以,他便要沦落到伺候谢家的这位小姐么。
郑和宜幽幽笑了起来,那模样诡异凄惨,好不吓人。
茗烟顿时慌了。
外头忽然传来人声。
隔着帘子瞧不清楚,茗烟看一眼郑公子,只好硬着头皮先迎出去。
一见是老管家带了人来,他慌忙上去行礼。
谢广望一眼屋内,令跟来的四个小童进去背人。
“小姐吩咐,郑公子即日入住幽兰苑。你要贴身照顾着,不得擅离。这四个家生子更名笔墨纸砚,守在幽兰外院的书室中听任差遣,若有何事,吩咐院子里小丫头帮你传唤即可。”
幽兰苑三个字让茗烟更是慌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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