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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李吉忍着惧意,抬手轻轻扯了下李元景的衣摆。
他的爷啊,车上的这位霍将军可是当年就敢夜闯皇宫大开杀戒,甚至还能全身而退的凶神啊。
李元景在京中还未如此被人落过面子。
他攥着拳,紧咬着牙关,死死地瞪着厢门紧闭的马车。
下一瞬,靠近这侧的车窗帘忽然被一卷旧书挑开。
露出半副薄冷面孔,那双幽黑的眼眸冷沉如一汪深潭,冷戾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嗓音极冷:“看来如今的礼部也是名不副实了,教的皇子见了长辈,竟是这般失礼的模样。”
李元景触到那双漆黑眸子,脊背蹿上寒气,竟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色陡然间又是一白,可听见他所说的话后,眼睛却倏地睁大。
他如今便在礼部当差!
霍勖在威胁他!
李元景呼吸一窒,心中刹那间又惊又怒,这是大庆皇城天子脚下,他霍勖怎么敢……!
母妃耳提面命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对,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年霍勖尚能持一枪一剑夜闯皇城而不受罚,如今他是手握十万寒甲军镇守北疆的大将军,连父皇也对他礼让三分无可奈何,他自当也忍下这口气。
来日方长,总能找到机会了结了霍勖这个心头大患。
他今日的来意本不是霍勖,不必与他起争执。
昌平侯被从户部拎到校场整整两日,来回与兵卒较量,经太医诊治遍体是伤需卧床修养,可校场那边得了霍勖的吩咐,无论是谁来提人都不放。
沈家母女今日来找他便是为了此事。
若此时他能救下昌平侯,这支力量就能彻底归属于他,而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需要哄一下沈潮云即可,完全是无本买卖。
李元景猛地攥紧手,终是低下了头,眼中掠过一抹浓重的杀意,拱手喊道:“本王,见过国舅。”
“敢问国舅可是要送沈五小姐回府?本王受沈家之托,特在此等候多时……”
话还未说完,车窗便哗的一下关上。
只余下霍勖的冷嗤声:“你非中宫所出,也配喊我。”
竟是当街直接不给景王殿下脸面,不过是一个照面,所谓的最受陛下宠爱的皇子便被这样打了脸,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狂!
——霍勖,真狂真嚣张啊!
唯独车厢内的沈潮云与旁人的反应不同。
几乎是在他说完那番话后,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看向霍勖的眼神里满是惊喜与赞叹,霍勖甚至感觉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当然,是代他说出那番话。
直观得不能再直观地看清了她对李元景的感情,霍勖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就在李元景难堪的恨不能发作之时,马车内忽然传来了另外一道细细弱弱的嗓音:“大将军,殿下是特意来寻我的,我合该去见一见殿下。”
过了片刻才响起一声:“快去快回。”
紧接着,车帘便被人掀开。
众人便瞧见从车内走出来一个身着朱色蝶恋云襦裙的瘦弱少女,这般明艳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奇怪,却并非不好看,而是不恰当。
……就仿佛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子。
而下一瞬,他们就注意到了她侧脸上那道用纱布包扎好的伤口。
至少在李元景看过去之时,沈潮云的眼里浮现出雀跃之色,三两步便跳下踩凳,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福身道:“殿下,您真是特意在此等我的吗?”
连临时充当车夫的卢柄都没能拦住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小跑过去。
看着她对自己还是这副满心满眼信赖的模样,李元景心中疑窦丛生,雪儿分明说她如今性情大变,又仗着有霍勖撑腰,变得极为乖戾。
可眼前……
沈潮云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愧疚,小声道:“殿下,抱歉。”
“方才我其实是想劝大将军莫要那么说您的,可他真的好凶,我还没开口就被骂回来了,是我没能帮到殿下,殿下您责罚我吧。”
李元景眼睛微微眯起:“你当真劝了?”
沈潮云忙不迭点头。
她眨着眼,抿唇忐忑地道:“殿下,只是霍将军心情不大好,我劝了一次便不敢再劝了。”
他抬头看了眼马车,再狐疑地看着面前仍然唯唯诺诺的沈潮云,她的这副模样与之前并无任何区别,她在他跟前的时候向来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雪儿没必要骗他。
可沈潮云也没必要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她记恨沈家是因为沈家苛待于她。
但他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她的未婚夫,她的态度自然不会有变化。
想通了这个关窍,李元景紧拧的眉头这才逐渐舒展。
他尽量露出个温柔的笑,轻声道:“本王怎么会怪你呢,反而这一路委屈你了,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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