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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手把手教人怎么怀疑自己。
他抬眸望过去,黑眸冷冷,低声道:“我与你所说的话都不过是我一面之词,你尚未寻人求证过,又焉知我没骗你?你轻易便信了我的话,这样不对。”
沈潮云茫然地看着他。
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对他交付信任难道还不对吗?
霍勖观她单纯无辜的表情,心不免又沉了沉,屈起手指有些烦地捏了下关节,道:“你如何分辨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冲着你的财而来?”
他又瞥了眼她腰间的那枚玉佩。
这不仅是玉佩,更是用来接管沈记财库的钥匙。
只一眼,沈潮云便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脚下升起窜到了脊梁。
她的心跳如擂鼓,眼瞳颤动,不自觉地按上手腕,尽力稳着语气道:“我信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我有眼,能用眼去看;我还有心,能用心去分辨谁真正待我好。”
“这样便能分辨出来吗?”
一句话,让沈潮云哑口无言。
她的唇角紧紧抿了起来,垂下了脑袋,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委屈与难过。
她偏过头眨了下眼,将眼前蒙着的水雾眨散,纤长的眼睫濡湿。
沉默半晌,沈潮云才低哑着嗓音道:“分辨旁人兴许很难,但我知晓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他若真别有所图,是为冲着财库钥匙而来,便不会对着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了。
只有真正为她好的人才会这么说。
原来上辈子,只差了那么一点,她就能等到一个全心为她着想的人。
可他最后却死在了毒酒之下。
沈潮云的手用力地揪住了裙衫。
霍勖弯起的手指扣在膝上,不禁哑然。
高兴了就喊小叔叔,不高兴了就喊将军,她的喜恶着实太明显了些。
他低声叹道:“先救你于危难之中,再告知身份与你拉近距离,这时你对我便有了初步的信任,之后再为你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你就会认我的好。”
“往后若是我告诉你,寒甲军军费难以为继,你是否就会让沈记出钱补足?”
沈潮云微顿,闷声道:“会。”
“可军费本该由朝廷来出,断没有商户填补军费的道理,这话便是在哄骗你。”
“无论是打着什么幌子到你身边的人,都要时刻保持警惕。阿奴你记住,如今你坐拥财山,无疑是一块肥肉,在群狼环伺之下你更该防备。”
霍勖低冽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她用手背擦了下泅红的眼尾,仰起头看他。
上辈子可不就是这样么?
李元景在她进京的路上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先从凶徒手中救她,等回了京在告知身份,此后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救命恩人的面具。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合理化。
等到他说,在建的行宫缺了钱,若在工期内没建完会让天下人耻笑,她就立马交出了财库钥匙。
这与小叔叔举的例子几乎一模一样。
沈潮云垂眸,贝齿用力地咬在唇上咬出了深深的印子,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水光。
倏然,沈潮云抬起头来问道:“对小叔叔也要这样吗?”
霍勖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这番话像是撕开了她不想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她还是那个被养在乡下的天真的孩子。
她能被这番话哄骗一次,难道还要再被哄骗第二次吗?
光是用眼用心去分辨又有什么用呢?
沈潮云又缓缓地垂下眼睫,心底涌起的丝丝茫然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世上若连他都不能信任,那她还又能再信任谁呢?
她能明白他的担心,不能基于先入为主的印象便随意交托信任。
毕竟她已经吃过轻信于人的亏了。
自然也不会再遇到有人对她好个几分,她就掏心掏肺地对人家投桃报李,全身心信任依赖着对方。
按照他的说法,见到谁的第一刻她都要去揣测对方此举的利弊,判断对方的好歹,然后再去决定是否要与人结交,到时又要信任几分。
这样活着是累了些,但却能最大限度地保全她。
可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霍勖自认为他的语气并不重,交代的也是经验之谈,可抬眸望过去却见她神色不对。
一副耷拉着眼眸恹恹的没精神的模样,明明是端坐着的,可瞧起来却凭空给人一种是蜷在那儿的感觉。
那么纤小的一团,惹人爱怜。
霍勖的眉眼间罕见地浮起一丝无措。
而乌泉听完全程只觉头皮发麻,目光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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