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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边不远处就是御马监,是皇宫里最清闲的地方之一。本来一年到头就只有冬狩时有些事情做,但自从顺平年间先帝身体衰弱开始,直到现在,十年间一次冬狩也没有举办过。这御马监便成了一处摆设,豢养的马匹也从百余匹裁减到了现在的二十多匹。
在御马监里当值的小侍卫正坐在马厩门口打着盹,院子突然进来了两个人。
夜色下看不清来人的穿着,也不便辨明身份,于是他远远地问道:“是什么人?”
当首的身型瘦削,走到马厩门前,往里面看了一眼,道:“给朕牵两匹温顺的快马来。”
小侍卫一个激灵,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距离皇帝如此之近。
他个子矮小,站起来也比叶倾怀低了大半头,只能仰起头去看她。
见她吊着一只胳膊,小侍卫不禁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您……您的手,只怕……不便上马啊。”
叶倾怀侧过头来看向他,小侍卫被她眼中的寒芒吓了一跳,连忙住了嘴。
“朕让你去牵马。”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神却像是要杀人。
“小的领旨,小的领旨。”小侍卫应着声往马厩里跑去。
不多时,他牵着两匹马从马厩里走了出来。
叶倾怀几乎是急匆匆地从他手里夺过了一条马缰,她单脚踩上马蹬,右手猛地一拉马鞍,翻身上了马。
她本来腿长,因为人瘦没多少分量,单手上马竟不显得费劲。
叶倾怀右手扯过马缰,掉头跨过院门,策马而去。
秦阳连忙接过另一根缰绳,跨上马追了上去。
剩下小侍卫一人,在院子里傻傻站了许久,凝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他突然觉得,这皇城里的风,要变了。
——
叶倾怀没有走承天门,而是走了东临门。
她带着秦阳赶到东临门时,已是月上柳梢。
东临门无人值守,门洞里沿着墙壁,有六处火烛,此刻均已点亮,两个穿着内廷侍卫服的侍卫在清理着战场,门内摆着七八个水桶,有的盛满了水,有的已经空了。侍卫一边用瓢舀着桶里的水在路面上泼洒,一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擦洗石壁。
青石路面上到处是水,水里混杂着淡淡的血色。
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门洞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风啸声,像是一曲遥远的挽歌。
叶倾怀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于是她在门外勒住了马。
她低下头,看到东临门内冲洗出来的水中,仍然漂浮着小块破碎的衣物,布料里似乎还包裹着细碎的人肉。
按照李保全的说法,这里今天死过两百多个人,远比承天门外的战斗激烈。
如今已然过去了大半天,但当时战况之惨烈仍能窥见一二。
“你们是哪一所的?”叶倾怀策马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一个泼水打扫的侍卫面前。
侍卫抬起头,看到一人吊着一只胳膊单手骑在马上,昏暗的火光中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侍卫愣了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宫城里策马。
“朕问你话呢!”叶倾怀抬高了声音。
侍卫听到她这一声,立即低下了头,道:“回陛下,臣等是左衙卫亲卫步军所第六卫队的,受了李公公的命令,在此协助太医院清理战场。目前尸体和伤员已经清运完毕,正在做最后的清扫。”
叶倾怀点了点头,看来是李保全的人。她放下了些心来,问道:“你们是什么时辰来的?当时这里什么情况?”
“臣等来的时候天刚黑下来,时辰上约莫是刚过酉正。那时东临门这里已经结束战斗了,右衙卫全部被调去了承天门,这里剩下的都是死人和伤兵。下午打得惨烈,主战场应当就在陛下您现在所立之处,人叠人的叠起来有半人多高的尸体,都是右衙卫。整个门洞里积的满都是血,一直流到门外去了,臣的靴底都是那时被血浸透的。”
说完,他将靴子抬了起来,叶倾怀看到他白色的靴底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铁锈一般的褐红色,令人见之胆寒。
叶倾怀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依稀记得,她现在勒马所立的地方,正是她与陆宴尘作别的地方。
那时,他曾许诺过她,绝不会让一名右衙卫踏出东临门的城门。
看得出来,他做到了。
以极其惨烈的代价。
“你们在搬运尸体和伤员的时候,可曾见到过帝师陆宴尘?”叶倾怀问完,想着他或许不认识陆宴尘,又补充道,“他穿一件黑色窄袖的袍子,身量很高,手上拿着一把尖头略弯的长刀。”
侍卫本来听得沉默,但听到长刀,突然想起了什么,答道:“臣等不曾见过陆先生,但是那把长刀臣见过,应当在太医院里。”
“太医院里?”
“那把长刀卡在一个伤员的胸间了,太医院的人不让拔,说是拔出来人便没了,所以连人带刀一起送去了太医院。”见皇帝沉默,他又补充道,“臣不会看错。那是一把宝刀,和侍卫刀的制式不同,刀虽伤了人,但是刀身上却滴血不挂。”
“恐怕是少东家的刀。”秦阳从叶倾怀身后赶了上来,正听到那侍卫的描述。
叶倾怀回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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