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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青岚突然睁开了眼,望着屋顶发呆,看着屋顶上两片琉璃瓦片,她突然瞳孔大睁。
这里,好像……
她明白过来这是哪里了,是她前世住了两年的家,纪青岚突然慌张起来,伸出干枯的手不断在旁边摸索,终于摸到一个温暖的包裹后心下大安。
她的儿子,现在还活着。
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看着他稚嫩瘦小的脸,纪青岚失声痛哭,她沙哑着嗓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干涸的眼竟是一滴也流不出来。
上一世的她已经把眼泪流干了。
木门打开,一个衣服上补丁摞补丁的灰衣妇人,端了一个裂了口子的瓷碗进来。
“青岚啊,你终于醒来,我给你熬了粥,你快趁热喝一点。”
说是粥,只有碗底浅浅一层,少得可怜的几粒米。
看到来人,纪青岚眼神凶恶,双手青筋毕露,恨不得杀了她,怀中孩儿吃痛哭泣才叫纪青岚唤醒。
她赶忙轻拍怀里的儿子,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恨意。
就是这个人,她信任的好人祥庆嫂子,在她病得起不来床的时候,偷她的粮食给自家的儿子,偷她给儿子留的麦乳精给自己的小儿子喝,最后还偷走了她的新铖,在村里传谣她疯了跑了。
她上一世的苦难,祥庆嫂占一半。
上一世惨痛的经历,她已经不想再面对一次,她有新铖,她要护着新铖平安长大。
看着越来越近的祥庆嫂子,纪青岚已经冷静下来,把推过来的粥挡了回去,哑着嗓子道:“祥庆嫂子,帮我放着吧,我这会儿嗓子痛得厉害,吃不下。”
祥庆嫂一脸担心,看着碗里的粥说道:“天气冷得很,放着也会凉,我还是端回灶上温着,你想喝了就喊我一声。”
纪青岚忍着腹中饥饿点头道谢。
她哪里还敢喝加了料的粥。
“那你睡吧!有事就喊我。”祥庆嫂说着就端了碗出去。
纪青岚抱着新铖躺下来,慢慢回忆着前世。
她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她突然感染风寒,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五天,就是请一向与她交好的祥庆嫂子帮忙照顾,只是她的病一直不见好,后来新铖失踪,她发了疯地找,导致病情更加严重。
祥庆嫂子就在村子里传谣她疯魔了,甚至后来她失踪,也被祥庆嫂说成是跑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她一直都清醒着,她亲眼看到她苦苦寻找的新铖,被队长家的大儿子捂死,埋在院子里的枣树下。
那一晚,月夜风高,寒空飘雪,天地寒凉,她的新铖才那么一点点大,还来不及长大。
她发了疯般的反抗,她被他们抓着,堵了嘴,一点声音也喊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新铖被那个畜生害死,眼睁睁看着他们挖坑掩埋。
死后她灵魂不散,一直飘在村长家,她才明白她不幸的缘由。
一切起因竟是因为她的丈夫梁谦。
她与梁谦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在六八年的时候梁谦下放到红河大队,她义无反顾跟来,她是烈属子女,每月有二十元的补贴。
所以,她和梁谦在乡下哪怕条件艰苦,也生活得很好。
梁谦生得好,又有文艺才情,穿着她买的白衬衫西装裤在村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担任文艺大会主持,女知青和村里姑娘们没有不喜欢他的,其中就包括了队长的女儿向兰兰。
只是梁谦一心守着她,那时候她心里甜蜜蜜,憧憬着爱情。
在七二年的时候梁谦向她求了婚,她没有犹豫就同意了,两人举办了婚礼,在红河大队安家。
她以为她嫁给了爱情。
婚后一年,她生下新铖。
同一年,父母的战友不忍她带着孩子在乡下吃苦,终于找到了机会让她回城,可惜只有一个名额,她没有犹豫就让给了梁谦,让梁谦先回去。
因为梁谦告诉她,只要她在乡下,父母的战友一定还会想办法。
临走前梁谦向她发誓,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们母子弄回城里。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从夏到秋,新铖六个月了,她等来了梁谦的噩耗。
病逝了。
她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也就是这一病成了她痛苦的开始。
新铖被害,她被囚禁而亡。
死后她的灵魂飘荡在人间二十年,一直在村长家徘徊,出不去也不能转生。
她一定是在陪着她的新铖,她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原本死去了二十五年的丈夫梁谦以女婿的身份出现在向家。
此时的他功成名就,风度翩翩,一如当年的白衬衫少年,他身边跟着端庄优雅的妻子向兰兰,还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叫向队长外公。
少年叫梁新铖。
脑子混沌了二十年的纪青岚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她发了疯般冲向梁谦,想要抓着他问个明白,为什么他要娶向兰兰?为什么他和向兰兰的儿子也叫新铖?
可惜她只是一缕灵魂,她一遍遍从梁谦身上穿过,未能抓着他半片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了,缩在墙角绝望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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