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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 思虑
从长春宫出来已近黄昏时分。
青石漫地的甬道上,小太监手执錾云龙纹铜提炉开道,嬿婉搭着春婵的手,踩着两寸余高的黄缎花盆底鞋踏过莲纹方砖,身后是高擎九凤曲柄黄华盖的太监。华盖垂落的明黄流苏与嬿婉缀着东珠的领约辉映,尊荣而端庄。
太监之后随行着两个执销金凤纹障扇宫女,最后是两个梳着两把头的蓝绸宫女,提着一对儿绛纱宫灯,次第点亮朱漆廊柱,映得嬿婉身上的织金云龙纹披领熠熠如鎏火。
这是皇后的仪仗,是无上的尊荣,也是繁复。
至此,因着卑不动尊,日常只有宫妃与皇子皇女往永寿宫请安的,而少有嬿婉去旁的东西六宫的道理。她再动身,便是亲切慈爱地去探病,或者是去关怀身病的皇子皇女、有孕或是临产的妃嫔了——
前者是她作为皇后,作为嫡妻的正职。宫里所有的孩子都要叫她一声“皇额娘”,她自然多加关怀。就是不能视如己出,也不能叫旁人亏待了皇子皇女。否则就是她这个做嫡母的失误了。
而后者原是嫡妻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职责,不过嬿婉倒是没有机会履行一下这个责任了。
皇帝的身子不过是徒有其表,皆是虚假的繁荣。
也就是恰逢嬿婉封后,包院使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搅了喜气,或是皇帝病得不合时宜,给嬿婉背上什么不吉无福的名头,这才花了十二分的心思调理皇帝的身子。用大补之物充起了表面的元气,因而皇帝这几日倒是神采奕奕,倒像是回春了一般。
只是这份回春自然也是暂时的,透支的是皇帝自己的寿命。虚得命都没几年好活的人,又如何能使妃嫔有孕呢?
嬿婉不紧不慢的走中,心中也在慢慢盘算着,准噶尔平定了,皇帝为对达瓦齐的午门献俘十分满意,他一心荡平西北,完成圣祖爷当年未尽的不世之功,那下一个便是大小和卓了。当日准噶尔与大清有对峙之势时,大小和卓和沙俄没少在背后搅鬼,如今皇帝怎肯放过他们?定然是要将回部收入囊中才是,将整个西北纳入大清的版图才是。
这是故土新归的大事,无论在位的皇帝是谁,是圣祖爷,是先帝爷,是皇帝,还是将来的永琰,都是一定要做的事情,也是大清君臣上下共同的祈愿。
而回部之祸平定就在未来两三年内,随着回归的故土,再见的兴许还有故人。回部首领阿提和卓之女寒香见,只怕会再次被她的阿玛送入宫,作为一件讨好皇帝的礼物,被投降的首领献到皇帝眼前。
想到此处,嬿婉也不由得心生感叹。同为公主,和敬能久居京城,安享富贵太平,寒香见却要被作为一件宝物,与珠宝骏马一起献给比她阿玛年纪还要大不少的皇帝,女子之身竟然只系于父兄身上,不得自主。而一个女子被消磨了自由意志,仿佛成了一个物件,被父亲倒手送给了丈夫,在父权、夫权和皇权间身不由己,又一场新的悲剧了。
许是因为寒香见与璟妘同龄,想起寒香见,嬿婉忍不住微微蹙眉。皇帝的长孙绵德只比寒香见小五六岁,他竟然还觊觎这般年少的姑娘,要违背她的意愿,将她强纳入宫,来一出“苍苍白发对红妆”,也实在是造孽。
只是回部远在千里之遥,寒香见作为圣女又是其父进贡的一件宝物,事关前朝,嬿婉也插手不得。
不过这次寒香见即便再被她阿玛和皇帝倒手送入宫,也再无有孕之虞,也不必喝绝育的苦药汁子将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了。
但前世寒香见的出现让帝后几乎是撕破脸面了,嬿婉也不得不多加小心。前世的种种,其中纵然有乌拉那拉氏脸黑心狠人蠢,给太后当枪使,堂而皇之地给寒香见下了不可回转的重药,几乎害了她半条命去,但归根结底还是皇帝为色所迷,为了自己的征服欲望失去了理智和常态,强逼寒香见入宫,也让后宫心生不安、不宁。
这辈子嬿婉当然不会重蹈乌拉那拉氏的覆辙,但也要小心对待皇帝的发大疯。且寒香见此人前世进京以来的所作所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和自相矛盾来,嬿婉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正思索着,就听到春婵低声提醒她门槛,嬿婉如梦初醒,抬步迈入永寿宫的宫门,仰头望去,又仿佛陷入了另一场梦幻之中。
永寿宫檐角的歇山黄琉璃瓦浸在斜阳余晖里,渐次由赭红转为沉金,檐下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上镶嵌的玻璃映出古藤的残影,双龙戏珠平棋天花的金漆在暮色中暗涌流光。
看着镀着金漆的皇帝亲笔所赐的“令仪淑德”的匾额,嬿婉的心思又浮动起来。她心道,战事一旦兴起,就不是皇位更迭的好时机了,否则她也不必再思虑寒香见之事。
只是皇帝已经立后,正大光明的匾额后又何时能写上永琰的名字呢?
大清与前朝不同,前朝信奉儒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且臣子势大,甚至可压制皇权。因而立嫡立长的规矩,连帝王都不能动摇这一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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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前朝万历偏爱贵妃爱子,不喜宫女生下的庶长子,但与朝臣相争十数年,终究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庶长子登基了。
而大清经历了几代帝王收拢权利在自己手中,皇权已经极盛,旁的臣子也好、宗室也好,再不能轻易动摇,因而皇帝也将立储的权利视为一言堂,先帝还弄出了密折立储的规矩来。
有深得皇帝信任的进忠在,嬿婉自然知晓此时的正大光明匾额后还空无一物。若是此时皇帝驾崩,那大阿哥为长,永琰为嫡,还有的一争的空间。
虽然圣祖爷和皇帝都重视嫡出,但到底没有确立下有嫡立嫡的规矩,大清也从无嫡子继位的先例在,反倒是有嫡子的时候庶子登基并非孤例。皇太极逼嫡母自尽,越过嫡出的弟弟登基。而先帝也是在嫡出的废太子活着的情况下登临帝位的。嬿婉自然不能让自己和儿子陷入这样的处境去。
因而皇后之位并非是终点,要紧的是让皇帝早日立储。想起皇帝对大阿哥纵火一案的疑心和忌惮,嬿婉觉得能让她暂且安心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蹲兽爪间的铜铃被晚风拂动,清越声惊起栖在殿顶垂脊的喜鹊,雀鸟如一道道剪影般在嬿婉的头顶盘旋两圈,又飞向天际去了。
铃声也惊醒了驻足的嬿婉,她心中暗笑自己当上皇后第一天思绪太多,怎么还动不动就走神起来。敛了心神,她向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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