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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没有回答周培毅的问题，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出现得有些早，我相信您并不是急躁的人，让我们留下一些悬念。”他说，“慢慢寻找问题的答案，过程也许比答案本身更有乐趣。”
    
    周培毅看了看他，同样没有直接回应这段话语，而是环顾起四周，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还真是光秃秃的梦境呢。”
    
    “但它至少是一场梦，是梦，就远比现实美好。”男人轻声说。
    
    “你在逃避什么？”周培毅皱起眉头。
    
    “为什么一定是要逃避，才会躲开现实呢？”男人反问，“梦只是潜意识编织的幻想，没有那么多附加的价值。”
    
    周培毅看着这个如同绝世美女一般的男人，感受着这里无比真实的空气，以及贫瘠到近乎真空的场能，极为敏锐地得到了结论：“你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男人沉默了，没有说话。
    
    周培毅把这沉默当做肯定的回答，继续说：“让我猜猜看，你其实并不缺少访客，所以你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这场梦境属于你，你的潜意识创造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你留在这里很舒适。”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你出不去，甚至不敢萌生离开这里的想法。你认为自己留在这里，比起离开更好，你逃避的不是现实，是把你困在这里的那个人。而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把你困在梦里。”
    
    最终，周培毅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结论：“你是割裂的神子，第六代神子。不，让我说得再严谨一些，你，是他的一部分。”
    
    男人的眼神无比沉重，就像是挂着两坨千斤的秤砣，还想要用注视把这压力施加到周培毅身上。
    
    但他做不到，做不到让周培毅感受到压迫感，做不到让周培毅从他的沉重里体会到沉重，甚至连施加恶意都无法做到。
    
    他被自己的软弱气笑了，逃避起周培毅无比坚毅的眼睛，低头轻声说：“您如果总能这么轻易地得到答案，生活会缺少很多乐趣的。”
    
    “很遗憾，我不把这种事情当做某种乐趣，无法从中获得快乐。”周培毅耸耸肩，“看你的表情，我猜中了。”
    
    “恭喜您，自己就找到了准确的答案。”男人有气无力地鼓掌，“我确实是他的一部分，但只是一部分。”
    
    周培毅点头，确实没有因为自己猜测全中而开心。这只是一个答案。
    
    他在神子的试炼之路上到访过所有神子留下的遗迹，自然知道第五第六这两代神子的模样。第五神子“改变”是一个没有面孔的无脸男，而他留下的遗迹也充满了谜团。第六神子，则戴着面具。
    
    因此，最初周培毅就把可能性锁定在了割裂和改变之间。只要把“改变”排除出正确的选项，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再之后，就是对于男人本身的解读。这里的意向，这里的每一种风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潜意识的体现，也是男人给予周培毅的暗示。
    
    风信子，柏树，水仙花，它们都代表着一种极为相似的感情。卢波帝国时代的装扮，则暗示了一种曾经的风气和潮流。
    
    男人，面前这个被割舍掉的神子的一部分，他喜欢的也是男人。
    
    这可能是他被作为“神子”的自己，割舍出来的原因。也可能是他为什么会逃避他自己的理由。不被承认的取向，不被尊重的需求，当然，最重要的是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自己。
    
    周培毅平静地看着这男人，问：“这是你的梦境，但你的梦境有些太空了。”
    
    男人点头说：“最初，这场梦境里只有我自己，我会幻想这里不只有我，我幻想这个世界拥有其他人，拥有活生生的人，这些人能与我交谈，能成为我的朋友，也可能对我不满。”
    
    “那为什么后来不幻想了呢？”周培毅问。
    
    男人沉沉叹了一口气：“臆想和梦境，梦境与现实，总还是有差别的。人能欺骗自己，但不能欺骗现实。我的潜意识，总在告诉我，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被喜欢，不值得被爱。所以我在梦境里见到的人，总是会仇视我、讨厌我，最终，抛弃我。我累了。”
    
    “于是你就不幻想这里有人出现了。”周培毅说，“但我也不应该是你的第一位访客，你对我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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