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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图上以笔墨标注的信息每时每刻都会改动,因为写的太多太密,不到十天里换了四幅。所以昨天开始,汪世显让人搬了两座青瓷花鼓式的围棋罐来,直接往舆图上摆放棋子。
按眼下的模样来看,代表蒙古人可能聚集所在的黑色棋子,沿着北方边境山区密密麻麻覆盖了一片。以至于棋子不够用了,今天早上额外再拿两个围棋罐子。
与一大片黑棋子,代表大周军队驻地的白棋简直少之又少。
在河北路和大同府周边,仅止维持着一条线。落在有经验的将帅眼里,当然知道这一条线的防御足够完备,并不会轻易动摇。但仅仅一条线,乍看总觉得心惊肉跳。
线段的东北端还断开了大半。导致放置在东北内地,代表部族兵源的许多棋子几乎与中原隔开。
而线段北面,还有那些过去数年在草原屯田、经商成果的屯堡。屯堡群落本来依托道路,已经形成了网状结构。这种结构与女真人那种一处被破处处崩溃的界壕防线不同,具备极大的纵深,足以迟滞蒙古人的行动。
但蒙古人显然派了精锐军队渗透南下,南下的人马又在穿行山区的时候放手大杀,导致己方迟迟未能获得精确的敌情。
大周对山间贼寇们长期以来手下留情,容得他们在边境的灰色地带存身,一定程度上便因为看中了他们在正常渠道以外的信息收集能力,但他们既然遭到急速屠杀,能汇总的信息近似于无。
眼下这都元帅府里,只能照着各地屯堡、关隘报来的军情,于是代表己方兵力的白色棋子,便难免淹没于代表蒙古军的黑色棋子之中。
身边好几个将帅们都点头:“吓人,吓人。”
嘴上这么说着,他们倒没有表现出多么害怕的神情。吓人的事情这辈子见识了太多,一个个的早都麻木了。
站在人群垓心处的郭宁垂首看了看舆图:“各部将士不动,是对的。蒙古军本部还没南下,冲到群山之内,直接威胁河北边境防线的,是那些异族降人。”
此言一出,有人点头“何以见得?”
边上靖安民答道:“那些山贼草寇,我们也试着收拾过。年初我还安排人带了霹雳炮进山强攻。可霹雳炮携带不便,打破一个寨子用大半个月,难道接着一整年里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走?当时以为,能开几个寨子能做榜样,结果那一群群都似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单一块石头不大,但要全凿开,费的力气不小,不值当。”
“所以……”
“我们尚且没法在短时间内横扫诸多寨子,难道蒙古人就能做到?他们对攻打城池、关隘的厌恶,比我们更甚十倍。都编在歌词里唱出来了,赌咒发誓的时候用的!”
大周君臣从起事之初,局面对着蒙古军的巨大压力。领兵将帅能做到中枢的,无不是在战争中汲取经验教训的老资格。甚至可以说,蒙古人是他们最好的老师。靖安民说到的歌词,大致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不到什么什么,让我去攀爬铁一样的关隘,把手指都磨出血云云,好些人能当场唱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一想,要说蒙古人忽然之间有了把山间城寨当做纸糊的本领,那也未免太不现实。
“或许,被蒙古人掳掠的汉人工匠随军?”
“汉人工匠会的,无非是当年女真人军队里那些郎伉玩意儿,一个石砲就得数十人操作,上千斤重,哪里能搬到山间?总不见得那些在草原上要啥没啥的奴隶,脑子比咱们军器监里的匠人师傅更好使些?所以,如果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能,十有八九来自西域的回回人。”
说到这里,有个早前去过陇上服役的军将道:“我曾听说,西夏人的旋风砲西域匠人的手艺。西域的大国,莫过于花剌子模,其国疆域数千里,雄踞一方。突入深山的这伙人,若是花剌子模的遗民,手头恐怕会带几样绝活儿的。说不定,突破北疆防线南下的人,数量很少,只不过连续攻破寨子,刻意宣扬声势。”
“所以,不必被这种汹汹势头吓住,我们还得等。”
“是,还得等。”
蒙古人的战术素来如此,彼辈哪怕只有千骑,也能翕忽往来,在漫天烟尘的掩护下营造出千军万马的假象。当年金军与之对垒,宗室不知敌人所向,而己方纵有铁浮图这样的重型武装,也只能被动挨打。
在单一战场上如此,在战略方向或者多个战略方向上,蒙古人把佯动、伪装和虚张声势更是运用得炉火纯青。而且他们在草原上习惯了挟裹失败部落的人丁,当年攻入金国境内的时候,驱使着数以万计的汉奸军队东奔西走,愈发让人找不到蒙古军本部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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