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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张问甲的最后一个字在奉天殿内落下。
整个奉天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也在此刻全都转移到了陈望的身上。
那些目光中,有惊惧,有揣测,有不安,更有深深的忌惮。
站在前排的几位重臣,面色凝重的交换着眼神,却无人敢率先开口。
所有人都清楚,张问甲所说的话,绝不是出自于他的本心,是他想要说出来的,而是张问甲不得不说。
这位户部侍郎平日里向来谨小慎微,从不轻易在朝会上发表意见,今日却突然抛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谏言,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所以张问甲此刻的谏言,绝对是出自于陈望的授意。
没有陈望的授意,张问甲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怎么敢将这些一直以来暗藏于朝堂之下的事情,就这样赤裸裸的揭露出来,放在台面之上?
奉天殿内,一众文武百官皆是神色阴沉,思索着张问甲的言语。
同时也将这些时日陈望入京之后所做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陈望入京之后一直都没有怎么露面,上一次的公开露面,是在处置在北伐期间居奇货的商贾。
那日的场景殿内群臣仍历历在目,数十家商号的掌柜被当街示众斩首举家覆灭,商号库房之中堆积如山的粮米布帛被尽数充公。
当时众人只道是寻常整顿市肆,只是针对商贾之流。
如今想来,那雷霆手段背后,早已预示着今日这场更为深远的变革。
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今日这场朝会,恐怕将成为改变朝局的重要转折点。
清丈田亩之事一旦推行,将会动摇无数人的利益。
而且陈望所要做的事情,恐怕也不仅仅是清仗田亩,彻查投寄这些事情。
张问甲的话,只不过是一个楔子,一个更大风波的开端。
高居于丹陛之上的隆武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言语。
整个大殿一众群臣皆是垂首而立,同样默然无语。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率先做那出头之鸟。
陈望此时就站在右首的位置,冷漠的看着殿内。
不需要怀疑,此时任何一句反对的声音,都会被陈望深深的记在心中。
陈望目光所及之处,几位原本欲言又止的官员纷纷低下了头。
只等朝会结束,陈望的清算便会转瞬而来。
这并非虚言,而是有着血淋淋的前例。
作为礼部尚书,内阁辅臣的史可法,此前就曾在朝议之时对陈望进行过抨击,直言其“权倾朝野,跋扈非常”。
而后不久,便有御史突然发难,弹劾史可法总管漕运之时,收回贿赂,懈怠政务,以至于漕运混乱。
奏疏中连具体时日,银两数目都列得清清楚楚,仿佛早有准备。
这还只是开始,随后更多的指控接踵而至,说史可法任南京兵部尚书之时,毫无建树,以至于万民军南下之际,南京溃不成军。
在万民军南下之时,史可法协守杭州有诸多错漏,以至于战局败坏。
仅仅是三日的时间,大量的弹劾接踵而至,锦衣卫也随之介入,察举出多项罪证。
史可法被免职去官,如今都还在诏狱之中,没有放出来。
三天的时间,哪怕是彻夜不息的清查,都查不出这么多的证据。
可偏偏就是有着这么多详尽的证据,白纸黑字的证明着史可法犯下的种种过错。
这些证据到底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不是事实,所有人全都心知肚明。
那些突然出现的账本、恰到好处的证人、严丝合缝的证词,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真相。
这种无声的警告,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此刻,当张问甲提出清丈田亩的谏言时,满朝文武的沉默,便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人愿意成为下一个史可法,没有人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试探那条看不见的底线。
锦衣卫正在做着他们往昔作为工具之时最擅长做的事情??罗织罪名。
而这一次,他们的手法更加娴熟,证据更加确凿,速度也更加迅捷。
三天时间,就能将一个内阁辅臣拉下马来,这种效率让人胆寒。
只不过,执刀的人已经不再是如今高坐于丹陛之上的皇帝。
龙椅上的隆武帝虽然依旧保持着天子的威仪。
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决定朝堂生死,决定着国家命运的,是此刻位于武臣首位的陈望。
陈望手中的雁翎刀,比玉阶之上的圣旨更具威慑。
殿外的阳光越发炽烈,将偌大的奉天殿照得金碧辉煌。
然而就在这片光明之中,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在漫长的沉默之中,隆武帝终于再度开口。
“准奏。”
隆武帝的开口,让张问甲上的清仗天下田亩之事彻底的定下。
朝堂之上,并不存在反对的声音。
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言官们此刻都紧闭双唇,那些手握重权的阁老们全都保持着缄默。
跪伏在地的张问甲在这一刻如蒙大赦,他的身躯再度向下,稽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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