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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故事能够特别说明他这种商人的敏锐眼光。
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陈丹青的老同学,接下来二十年间会成为中国艺术市场重要推手的吴尔鹿,八三年的时候还在米国攻读艺术史。
八六年的时候,他来到安思远家打工,帮其整理收藏的古物。当时的安思远对善本碑帖一类的收藏并不感冒,会收购中国的书籍、画谱、拓片,但唯独碑帖除外。
八七年,吴尔鹿在纽约苏富比上以一万多美元拍下了罕见的碑帖《晋唐小楷》,这个价格可是当时吴尔鹿半年的薪资。书法拓本的价格竟然如此昂贵,吴尔鹿所表现出的对善本碑帖的那股强烈的热情,让安思远为之动容,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吴尔鹿便告诉安思远,这是清末大藏家端方的旧藏,并给安思远举了个例子——清末民初中国著名收藏家罗振玉出售其所藏的文物账单重,《宋拓狄梁公碑》售两千大洋,《宋拓圣教序》售三千大洋,而清单中沈周、唐寅的画,不过才值二三百元。
就这一点拨,便让悟性极高的安思远明白了其中玄机,以及碑帖在中国艺术品收藏当中的地位。
第二天,安思远便用双倍价格,从吴尔鹿手中买下了《宋拓晋唐小楷》,并委托吴尔鹿留意碑帖交易,此后,在吴尔鹿指导下,安思远稳步成为西方的汉字书法碑帖的最大收藏鉴定家。
短短数年间,他就已经拥有了越州石氏本《宋拓晋唐小楷》十一种宋拓《怀仁〈圣教序〉》、宋拓《怀素草书〈千字文〉》、水拓本《瘗鹤铭》、明拓《天发神谶碑》、明拓《礼器碑》、未断本《曹全碑》、旧拓《石鼓文》、宋拓《黄庭经》、《唐小字麻仙坛记》等碑帖上的稀世珍宝。
还有在周至帮助下,最终由李启严拿下,并捐赠给国家的《淳化阁帖》。
碑帖是中国特有书法艺术形式,而碑帖学,更是一门集艺术、史料、文献、工艺以及目录学为一身的学问。由于专业性极强,就和周至研究的古文字铨诂学和音韵学一样,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鲜有人能够钻研到精深的地步。
这方面国内的大擘,一般都是精通书法,同时还精通书法史,对于历朝历代书家都研究极深的人,启老爷子一个巴掌数得出来的其中一个,周至给提点了两年,加上书法上打小的童子功,现在都只勉强算得上一个半吊子。
而安思远明明对碑帖学一窍不通,却因为地利人和,时运相济,就能够坐拥宝山,还笑呵呵地对周至说:“我的非卖品不多,你第一次来见到的那尊菩萨像是我十九岁买的,是绝对非卖品。其余的像这些碑帖,总有一天会出手的……”
这样把无价珍宝视为“奇货可居”的态度,实在让周至有些无语,却又不得不服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无论四表舅,王老爷子还是启老爷子,都告诉过他,这种“以玩养玩”的方式,才是收藏的最高境界。而毫无疑问,安思远已经抵达了这种最高境界中的最高境界。差不多可以称为世界第一。
除了碑帖,安思远的收藏里边,明清家具算是一绝。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当包括黄花梨在内的中国古典家具,在西方人眼中,仅仅被看作生活用具、远还没有达到艺术品收藏的档次时,安思远已从那简约的造型与线条当中,看到了一种含蓄的富有东方哲理的美,恩师庞耐喜欢把中国艺术品巧妙地布置在私宅里,让名流贵客“在不知不觉中感受东方艺术的魅力”,这种既做了卖买,又不留一丝商业痕迹的典雅,让安思远刻骨铭心。
为了布置自己的公寓,他开始将目光投注在蕴含着东方美学的明清家具上,和收集碑帖不一样,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达到了真正的专家级别,甚至可称之为明清家具收藏鉴赏历史的缔造者。他出版的《中国家具:中国明清硬木家具实例》等三部著作,最早的一部,甚至比王老爷子的《明式家具珍赏》还早了十五年,两人一东一西,大大推动了世人对于中国古代家具的认知,甚至引发了明清家具的收藏热潮。
后人赞道:“他与王先生一中一西,共同撑起中国艺术绮丽壮美的天空。如果说王先生是一位博学笃志,深沉厚重的庄严大师,安思远则是一位潇洒俊朗,风度翩翩的书剑侠客。”
两人堪称研究与收藏明式家具的两座巅峰。
此外就是东方近现代画家的作品,徐悲鸿李可染齐白石等人的作品都有,而收藏最成系列的,则是周至蜀中的老乡石鲁。
他在短时期内就形成了石鲁作品完整的收藏体系,当时徐悲鸿齐白石等人的作品已经较贵,但风格雄奇、富于异才的西安画家石鲁,作品的价格却十分低廉。于是安思远多次往返西安,竭力求索,买进大量石鲁画作。
安思远并没有见过石鲁本人,有很多画作系从石鲁家属手中购得。来价低、利润大,这是商人的精明之处,他的座右铭是:“买,三十年后再卖。”
他的经营之道饱含学问与技巧,购买一个人的藏品,就要把所有作品全部买来,挑其中最好的三分之一留下,剩下三分之二卖掉。这时候,剩下的藏品几乎都是没有成本的,当多年后再出售那些藏品时,所获得的就是“净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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