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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非鱼从三岁开始偷溜出来看书,到如今已经四年整。
湛大郎今年十二岁,八岁入学,在私塾也读了四年书,湛家省吃俭用的,不管是用来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是科举的四书五经,都陆陆续续的买回来了。
湛大郎到如今能通读四书,背诵是不指望了,试贴诗也就会写个打油诗,压个韵而已。
只不过湛老太宠着大孙子,认为湛大郎聪慧,宁可花了冤枉钱也让他去参加了童生试,可惜今年二月第一场县试都没过,更别提府试。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软糯的背诵声响起,而趴在湛非鱼脚边的大黄狗却突然直起身来,对着林子深处发出戒备的呜呜声。
湛非鱼一惊,转身回头看。
大黄警觉到了危险,吠声凶悍了几分。
突然间,只听咻一声响起,有东西划破夜空,大黄发出痛苦的呜呜声,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黄!”惊呼声响起,湛非鱼双眼猛地瞪大,快速蹲下身来,小胖手在大黄身上摸了摸,掌心下那起伏的腹部让她知道大黄只是厥过去了。
月光晦暗不明,蹲在大黄旁的湛非鱼来不及起身就看到一道身影自幽暗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黑色交襟长袍,身姿瘦长,不足弱冠的脸庞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五官峻冷,一双狭长的凤眸更是阴寒逼人,透着血腥和杀气。
这一瞬,心跳如擂鼓,惊悚之下湛非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黑色的身影走近,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让湛非鱼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下来,夏天衣裳薄,凸起的石头磕到了屁股中间。
嗷……五官扭曲,湛非鱼从跌坐的姿势转为了双膝跪地,双手快速的捂住了屁股揉了揉,痛死了……
殷无衍视线从掉落在地上的《三字经》扫过,随后落在湛非鱼扭曲的小胖脸上,痛狠了,精致秀气的五官狰狞成一团,樱红的双唇嘟在了一起不停的抽气。
夜风起,带来一阵清凉,可随风飘过来的血腥味……湛非鱼揉屁股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瞬间,小心脏都要吓停了。
惨白的月光下,对方手中的银剑熠熠生辉,剑尖处有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
湛非鱼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自己只有七岁,可个头小,瞅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屁孩,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
可大半夜偷溜到山里读书的小屁孩?湛非鱼吞了吞口水,一咬牙,骗是骗不过去了,认怂!
“大哥哥。”仰起头,湛非鱼咧嘴笑着,眉眼弯弯,黑润润的眼眸里好似揉碎的星辰,“大哥哥,我叫湛非鱼,今年七岁,家里穷,我就偷了大堂哥的书出来看。”
坦白从宽!湛非鱼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扯到屁股后的伤口,小胖脸又揪成了一团。
忍着痛,湛非鱼露出一口白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蠢萌又可爱,软糯糯的童音坚定的响起,“大哥哥,你放心,我最能保守秘密!”
没听到那一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名言,笑的脸颊都酸了的湛非鱼松了一口气,小命或许保住了。
风停了,山林静谧,湛非鱼刚放下去的心蹭一下又拎了起来,这无声胜有声的安静让人毛骨悚然,后背阵阵发凉。
等了半晌,湛非鱼硬着头皮抬起头,动作缓慢的似乎都能听到颈骨咔嚓咔嚓的抬起声,嗬……
对上殷无衍宛若深渊的凤眸,湛非鱼绷的僵硬的小身板瑟瑟发抖,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装怂也好,蒙骗也罢,其实都是惘然,对方手起刀落,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看着这快怂成一团的胖丫头,殷无衍薄唇轻启,“滚。”
刻意压低的男音听着有些怪异,但在湛非鱼耳中宛若天籁,紧绷的包子脸瞬间迸发出惊喜和激动来。
“我这就滚!”速度是从未有过的快,湛非鱼转身捡起两本书,一手抓起吹灭的蜡烛,滚烫的烛泪落到手背上,湛非鱼的龇牙咧嘴,麻蛋,比起小命这点痛忽略不计。
一转身看到地上的大黄,麻溜溜想要滚的湛非鱼傻眼了,大黄只是昏过去了,按理说没危险,可万一成了炭烤狗肉?
迟疑了半晌,湛非鱼将手里的书塞到了衣襟里,半截蜡烛也塞到了石头下,一咬牙,藕节般的粗胳膊猛地发力,湛非鱼一把抱起地上的大黄。
大黄要减肥了!小胖脸涨的通红,湛非鱼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愣是抱起三、四十斤的大黄踉跄的离开了。
在湛非鱼离开的同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站在了殷无衍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弓着腰,憋足劲抱着大黄狗离开的胖丫头,难道爷凶残的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十、九、八……湛非鱼憋足的劲一松,大黄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还在昏厥里的大黄发出含混不清的嗷呜声。
湛非鱼喘着粗气,胖爪子抓住大黄的前腿往前拖着走……
“七爷,这胖丫头还挺仗义的。”青年嘿嘿的笑着,吓的够呛却没丢下自己的狗。
一步、两步……湛非鱼将大黄拖到一丈多远的树下,力气耗尽,双手一松,“重物”落地的闷沉声响起。
湛非鱼铆足劲如小兽一般往山坡下冲了去,眨眼的功夫,胖墩墩的身体就消失在黑夜之中,被石子打晕的大黄孤零零的躺在树根下。
呃……青年感觉自己的脸被啪啪抽肿了,说好的不离不弃?就这么一丢然后没义气的跑了。
自始至终殷无衍年轻却冷漠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去查。”
“是!”一听自家爷那变声期的粗噶嗓音,青年憋着笑,身影咻一下消失在暗黑的山林里,要不是这胖丫头,爷都半个月没开口了。
躺回自己的木板床上,“死里逃生”的湛非鱼抱紧了怀里的枕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黑色的身影。
比起村子里十六七岁的愣头青们,那人就跟阴曹地府的阎罗王一样,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不怒而威的杀气,湛非鱼小身板抖了抖,不想了,不想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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