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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贞君把他扶到旁边亭子里坐下。
王肃迟疑刚才的揣测:“不管怎么说,任城王害我是事实,太尉、司空救我也是事实。”
“郎君误会我意了,我非让你对任城王改观,昨天我还替你出气,去他府门前闹了一场。”
“长公主……”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王肃欲改言,没有改出口。
元贞君满意而笑,他的犹豫,表明已接受她情意了。
她又道:“俗话说暗箭难防,你憎恶任城王,但绝不能信任太尉和司空。辅臣之争里哪有情义可言啊,先帝诏命六位辅臣至今,宋弁死,任城王被免官,左仆射装糊涂从来不管事,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这问题哪用思量。
王肃:“我。”
他忽然笑出声,目光已明亮。“贞君,幸好有你点醒我!”
“你在局中一时迷惘,早晚会想透。我急于点醒你,是我心悦你,不愿看你吃半点亏。”
婢女蝶庄捧着饰盒上前,打开,里面是一个雕琢成雁形的玉带钩。
微风吹情动。
同时把王肃对嫡妻谢挚的挂念吹远、吹淡。
送长公主出府时,他提起另件忧虑事:“赵芷仗着猛士武力,行事跋扈,与陛下其余侍卫不同,恐有佞臣之患。”
元贞君:“我也发现了,前有赵修,如今有赵芷,真是不得安宁。然而眼下非除掉此妇的时机,郎君暂且旁观,倘若赵芷继续得势,我不信太尉、司空由着佞臣欺到他们头上放肆!不提此妇我还忘了问你,你要给文雅精舍赠《方言》笔记?”
王肃惊叹长公主打探宫中消息的能力,回“是”,然后解释:“不管怎么说,那天是赵芷给二王递送了消息,我不愿欠人情,正打算下午或明天遣人送过去。”
“人情我帮郎君还,郎君能不能把笔记给我?赵芷是猛士,短时间里我难找到替代她的武勇,不过……我找到了可替代尉窈的女郎,暂时对付不了赵芷,给她添些堵总可以。”
长公主来前就有准备了,她往内城返时,让一婢女带着辎车去文雅精舍,留下了几箱萧齐儒士写的诗集。
再说尉窈,自从王尚书说要赠送《方言》笔记,她数着天数急切盼望,没想到等来几箱鸡肋都不如的诗集!
亏她生怕王肃遣人来时,学徒不识对方给怠慢了,她便跟恩师、其余夫子、三位师兄弟都说了,当时众人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
尉窈从师兄弟的述说里得知,箱子外面的标记虽是尚书令府的,来送诗集的人却是陈留长公主府的婢女。
尔朱荣生气道:“看看这些破诗,不是乘船悲、赶路悲,就是看山悲、望云悲!呸,晦气!”
孔毨:“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尚书令,笃定了我们只能吃哑巴亏,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师妹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有权有势不行光明正道,我们越难过,他们越得逞。”
崔致:“把这些诗集封起来,不看就是。”
孔文中:“尉窈,你师兄说得对,我们并无损失,反过来想,几箱诗集让咱们识清人心善恶,值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尔朱荣的腮帮子气鼓鼓,夫子每次训人不忘带着他,夸人就只说“师兄”。
尉窈擦掉眼泪,说道:“夫子放心,师兄、师弟放心,什么事情该忍、必须忍,我知道。刚才难过是想到阿母用功劳给我争取了机会,陛下才准许我把秘书省的《方言》全卷抄录了往民间传授。我太想把这门学问教得更精深,心浮躁了都没有意识到。如夫子说的,受此一挫也好,不仅识清人心善恶,还让我们更加珍惜学问的来之不易。”
孔文中赞:“说得好!”
道理是道理,人受了气后哪那么容易认栽。
尉窈第二天晚上留值秘书省,抄书抄累了,一闲思便又涌上不服输的劲儿,她还不信了,不信大魏典籍藏书最全的秘书省,再找不到《方言》有关的注解了!
她要仔细翻寻,不管谁做的注解都可以用作参考。
想到立即做!
令史今晚也留署当值,她过去取到一间库舍的钥匙,此库舍里全是基础经学的笔记。
太和九年时,文明太后下令置学馆,专教诲皇子皇孙,此“学馆”便是皇宗学的前身,学馆时期的夫子不称“博士”,只称“师”、“师傅”。
太和十六年时,建立皇宗学,此后由博士教学,学馆期间的教学笔记全都不再使用,封存于库房,迁都时从旧都搬来洛阳的秘书省,继续封存。
这么多年了,尉窈是第一个进来翻找文章的官吏。
库舍颇大,因怕漏雨,四周没有窗,大敞开门,月光下可见书籍满满,堆放得非常乱。
她一手提烛灯,一手找文章,不行,太慢了,这样下去到天亮也阅不了多少。
想到刚才令史廨舍里看见的手提小灯笼,她有办法了,锁上门重新厚颜求令史,讨来小灯笼,用竹杆和麻绳捆捆绑绑,终于把小灯笼固定悬于头顶前,如此便腾出了双手。
她坐在门口处书最多的地方,快速地展开一卷看一卷,系回一卷再展一卷。
《尔雅》笔记、《诗经》笔记、《论语》笔记、《孝经》笔记,天啊,真全!
这里对初涉经义的儒生来说绝对算宝藏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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