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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志嗤讽元镇将,实则是为元镇将解围:“换你从小被人喝来唤去,每天每夜干粗活、拣羊粪,哼,你也识不了字,算不来数!”
“唉。”元镇将重重一叹,“是。自从我听了赵猛士的成长遭遇,每每回想,潸然泪下啊。”
赵芷把石子一拍:“没完没了!”
她郁闷离远这二人,揪根草放嘴里闲嚼。她想尉骃了,从小到大,只有夫君从最开始看见她时,眼里就闪烁着星星,像草原上最亮的星星。
后方,元镇将使劲朝元志努嘴:快问问,怎么了?
元志也不明白,过来道:“他一个粗人,不会说话,别理他。”
赵芷:“不敢。民不敢与官斗,劳烦刺史跟镇将说,上回我扇的他泪下,是怕我女儿出事,着急了,以后不敢对镇将动手。”
“昂。”原来把潸然泪下理解成了“扇完泪下”。元志憋笑憋得辛苦,赶忙指向山腹,问:“是等天黑杀过去么?”
他没带兵征战过,元镇将在武川镇主防御,同样比不得赵芷与柔然人的野战经验。元志只知从太和十五年起,柔然的主要军力便是西部的高车,因此他才和赵芷有这个约定,借大狩猎率领精悍武士从浚稽山潜向更深处的涿邪山,给柔然后背来一记突袭。
赵芷摇头:“不行。如果这些柔然牧民是兵户,我们就会打成一场恶战,太亏了。”
“猛士说得对,他们一两天的又迁徙不了,我们不需着急。”元镇将赞成,他越来越惜赵芷之才,武艺强,不冒进。他又一次努嘴,悄声问元志:“卖我个人情,让她来我武川任戍主,你觉得怎样?”
元志伸出右手掌。
“你要五百匹战马?!太多了吧。”
“我给你一巴掌!说正事,多多找人,把那片山腹围起来。”
奚骄、周泰、元子直不少帝室子也在山里跋涉,路线巧合,他们离山高处的刺史兵马已经不远。
尉窈与诸同门则才到浚稽山营地。营地乱哄哄的,比他们提早到的正在搭毡帐,负责营地的武官告知各族,不许动斧砍树,夜里不许在帐外点火,在前方探路勇士没送回消息前,不能挖灶煮饭。
营地内外有若干溪水,尉茂问:“谁去洗马?”
孔夫子寻过来了,对几名弟子说:“趁天色亮,都坐好,把落下的功课补一补。”
能听名儒讲诗,尉茂还洗什么马。
众弟子需学的第一首诗是《齐风》篇的《甫田》,尉窈、孔毨、郭蕴在出发前均提前背过,可是后二人很羞愧,这些天玩心重了,现在只记得诗序和诗句,注释与郑笺忘差不多了。
随太阳落山,夜色很快覆盖山脚。
尉窈、尉茂来到溪水边,两人从相遇后始终匆忙赶路,今晚还是头一回沉静下心说话。
“你头上的伤确定没事了?”
“已经好了。那晚的兵演连我都恐惧,你是怎么有心思观察到那么多线索的?”
尉窈先愁眉苦脸感叹“被逼到绝境了”,然后开怀:“嘻,骗你的,我哪有那么厉害,是逃跑的时候,我看见有人在毡帐里朝我们招手。”
“那个时候我才感觉不对,难道躲进毡帐就安全?怎么每对撕打的兵里,都无利器对砍?不说武川镇兵的装备,那个我不了解,单说咱们平城兵的环首刀呢?我竟不见一人使用。”
“还有,除了假柔然兵攻进营区的时候使过箭,他们闯进营区后,我没见过双方用箭射杀人。再就是打架难道不骂骂咧咧么?”
尉茂听到这被逗笑:“对,反正我打架时不会哑着打,总得抽空骂几句才能解恨。”
尉窈:“最后那些恶徒追上我们戏弄我们的时候,我从他们的说话里断定,肯定不是柔然人。”
“你懂柔然话?你阿父教你的?”
“我不懂。可他们装得太不像了,翻来覆去就‘哒啦哇啦、哇啦哒啦’几个字。”
她的笑声与溪水动静融到一起,叮叮潺潺,淌进尉茂的心间。他想,要是一辈子都有她在身边不停说话,该多好。
平城,崔学馆。
唱诗社第一批侍童共四十人,其中二十五名儿郎,十五名女郎。女郎的寝屋只有一间,被命令熄烛休息后,正当年少的她们哪能说睡就睡。
许娇晴侧身,手搭在胡乌屋的臂膀上,问:“今天的大课内容你全背过了么?”
侍童每天的任务已经定下,早上跟着女师早起,女师诵佛经,侍童们抄写诗章。吃过早食后全去听大课,下午练习唱诗,做些杂务。晚食后的时间随侍童自己安排,可温习功课,也可在院里玩耍。戌时末必须入睡。
胡乌屋装着快睡着的样子哼道:“没有。”可不能说背过,不然娇晴女郎绝对让她背一遍。
“哦。对了,我听说一件事,现在好多人都在说张女师装清高,故意为难我们。”
躺在许娇晴后面的侍童姓于,是永固县令家的女郎,她接话道:“她就是故意的,今天下午她突然问我库房打扫了没有,我说她没吩咐过我,她非说她说过了,是我没仔细听。气死我了!”
高柳县令家的辛女郎也加入进来:“她也数落过我,有次她光说让我整理库房,我就按我自己想的归类了,结果她不满意,然后我说……女师为何不早说?”
许娇晴:“她怎么回你的?”
“她让我回去照镜子,让我看看自己鼻子底下长的啥。”
许娇晴:“你鼻子底下没东西啊。”
胡乌屋受不了这蠢伙伴,拉近她悄声告诉:“鼻子底下长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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