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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身边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紫檀木香气。
众人好不容易走到长廊尽头,向左一拐,便步行至一亭台之下。
“爱晚亭。”
刘招孙抬头望见亭台牌匾上行云流水的三个朱漆大字,正倚交错,开开合合,别有一番风骨。
爱晚亭下一方碧水,池中立着一片太湖石。
但见形状各异,姿态万千,通灵剔透。
堆砌之精巧,规模之浩大,便是在江南,也是罕见。
“护国公,可知此匾为何人所题?”
忽听乔一琦抑扬顿挫问道。
刘招孙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
“除了张江陵,还能有谁?”
乔一琦露出得意之色,摇头笑道:
“神宗皇帝恨不能将张太岳挫骨扬灰,如何会留下他的字迹?当年张太岳死后,尸骨未寒,这宅子便被皇帝收回,里外翻修一遍,只有眼前这亭子没动过。”
刘招孙急着去见夫人杨青儿,没空和乔大嘴扯闲篇,只得敷衍道:
“不是张居正写的,那是他儿子?”
乔一琦大笑,不再卖关子,接着揭晓答案:
“便是神宗皇帝本人。万历十年,张太岳五十八岁寿辰时,已是病危,心力憔悴,上疏皇帝请求归隐。万历以为张太师是在试探自己,不允,还赐下这牌匾。“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让太师老骥伏枥,继续效力····”
马士英插话道:
“可惜张太岳一个多月后病死,这牌匾朱漆还没干,皇上就翻脸了,先除掉冯保,再清算张家,张家上下几十口子人,最后竟被困在宅中,活活饿死。”
孙传庭喟然长叹:
“听闻神宗皇帝冲龄践祚,张太岳改革国事,还要兼任帝师,经常辅佐小皇帝功课,一次抽查诵读《尚书》,小皇帝有一字读错,张居正雷霆大怒,吓得宫中无人敢言。”
王化贞摇头晃脑:
“所以说,张江陵工于治国,拙于谋身,最后落得家破人亡,也是咎由自取!”
刘招孙心里咯噔一下。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张居正五十八岁就死了。
若是他能多活几年,考成法一条鞭法继续推行,戚继光继续留在蓟镇带兵······
晚明历史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府邸,物是人非事事休,一时感慨万千。
这些天来,刘招孙对皇帝步步紧逼,变本加厉,专横跋扈超过张居正百倍。
放眼历史,只有霍光高澄和司马氏之流,才能与自己媲美。
自己死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像张居正霍光那样,遭到清算,鸡犬不留,还是像西晋北齐,大权被人窃取,最后国破家亡。
他挥了挥手,不去想这些烦心事。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最重要的是,随着形势的发展,他渐渐接受自己全新的人设:
贪权好色的枭雄。
要做便要做到底,要扫灭所有敌人,不给对手任何翻身机会。
“听闻张江陵贪念女色,戚少保还给他进献过美姬,之前听义父说起过此事,不知真假。”
本是随口一问,不想众人表现出极大热情。
男人之间的聊天,永远少不了女人这个话题。
“张太师当年尽搜美女,先后纳了十一房小妾,个个美若天仙,加上他的干女儿,正好十二位,号称“东门十二钗”。”
乔一琦自诩踏遍山河,见多识广,兴致勃勃聊起张太师风流韵事。
马士英听了冷冷一笑,脸露不屑:
“此乃道听途说,不足为信。根本没什么东门十二钗,是金陵十三钗!张府东边那片厢房,当年称为金陵楼。十三个美姬都藏楼中,第十三房小妾乃是秦淮花魁,戚继光花了八千两银子,才将她赎身····”
刘招孙不知这些内幕,瞠目结舌道:
“当真?他五十多岁的老头,哪有这般精力?”
众人一阵哄笑。
六十一的王化贞从袖中掏出个花花绿绿的小瓶子,嘿嘿一笑:
“护国公不知金刚散乎?可惜老康今日没在这里,他父亲当年就是靠这祖传的小瓶子,觐见张太师,才补了个台州知府的缺。”
众人大笑。
马士英、王化贞、王在晋几人乃官宦世家,族中不乏过张居正曾经的下属,所以聊起这段桃色新闻,便更具可信度。
须发花白的王在晋显得精神矍铄,老头唾星飞溅,绘声绘色道:
“叔父当年在皇城做值班御史,曾随宣旨太监进过张府几次。那十三美人分住院内长弄中各楼,按序各占一室。据说到了晚上,侍女端上盛有各姬妾牙牌的银盘,张太师随手翻一个,侍女就按牌上名字叫这个姬妾侍寝,宛如皇上翻牌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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