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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这个发信者是在好心提醒他:仇家已经盯上了男人,如果他再不走,男人就要遭殃了。
……他到底在贪恋什么。
那些人既然敢追杀他,又怎么不敢迫害一个城市里的普通人?
“……”
吕树收起了手机,沉默地吃完了饭,很快离开了。
男人给他买的衬衫短裤、给他买的植物大战僵尸玩具、给他买的小盆栽,他都不敢带走。他怕自己带走了这些,会给男人带去麻烦。他仅仅只是带走了——半年前他与男人逛街时拍的大头照,15元一版,最便宜却又最珍贵的东西。
照片上,男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吕树腼腆地低着头。那时吕树的鬓角还有一点黑发,现在已经全白了。他将这张照片,放进自己的内口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他没有告知男人真相。男人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但普通人的正义感在那些沉重的东西下一文不值,就算拼尽全力呐喊,最后也会悄无声息地被盖住。人们只会看到镜头下的东西,但镜头的操控者不是他们。
就算告诉了男人,又能怎么样呢?古武世家权势滔天,男人的怒吼只会带来危险。
于是,他只是留下了一封信。上面写着:
【致养父:
最近,我的亲人联系了我,我要回老家了,谢谢您半年来的资助。请不要灰心,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我的老家有山有水,是个很霉好的地方,您不用丹心。我的亲人也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为我买了新衣服和新书急,和我一样大的同灵人也很关照我。
总之,我会生活得很幸浮,衣食住行也都完霉!再过几年,我会回来抱答您的!那些我的衣服和书本,请留给下一个孩子吧!
——小树】
……
美梦结束了。
他的人生在十七岁停止了生长,但在与光相逢的那一年,伤口被温柔的大手愈合,像一株雨后破土的青竹,他开始重新生长。但只是短短半年……生长终止了。
吕树将信放在男人的床头柜,最后望了一眼男人熟睡的样子。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方脸、宽阔的额头与下巴、有些凶巴巴的眉眼,却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吕树咬了咬唇,他想起自己最开始曾问过男人姓名。
“你就叫我赵叔叔吧。”男人说。
“叔叔姓赵吗?”
“是啊。姓赵的警察有很多,会帮你的也不止姓赵的,赵钱孙李都有可能救你。这世上有很多好人,不止我一个。”
“嗯。”
……
“赵叔叔,再见……”房门关上,离开了那个温暖的小家,他终于哭出声。
这是他最后一次大哭,哪怕最后病到无力行走,他都没有这样。
紧紧攥着那张照片,他又吐了血。
其实他猜到自己的病有多严重,“癌”这个字他已经认识了,自己吃的药正在越来越贵,叔叔的愁容也越来越多。
但有一笔账很好算——光是他吃的一盒药,就足够赵叔叔救济更多人了,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吃那药呢?
不吃那药,会有更多人获救。
赵叔叔也能收获更多人的感谢,而不是把为数不多的工资投进一个无底洞。
由于害怕碰见赵叔叔,他离开了这座待了很久的城,前往h市。
等他抵达h市,他再度恢复了那种衣衫脏污、两手空空的状态,证件也被冻结了,应该是仇家动的手。但他不敢回到那座温暖的城市,他害怕自己只要敢回头,好人就会被害。
这世上的恶人往往如鱼得水,好人反而活得艰难。
也许他真的注定千疮百孔活在这世界上。
走上街头,他看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小贩摊位,闻到了烤红薯的香气……还有人们嫌弃的眼神。
“小文,我们离他远点,这种流浪汉身上有病的,别传染了你……”大人拉着小孩子远离了他。
他站在垃圾桶前,沉默地注视着。
——现在,他的身上,终于又长出那块看不见的“霉斑”了。
……
他没有证件,只能去打黑工。
大多是又累又高强度的工作,帮人跑腿、工地搬砖、冒着四十度的炎热搬货、在零下十度的天气进下水道……由于他不懂法、也没认全字,谁都可以克扣他的工钱。为了与这些欺软怕硬的人对抗,他逐渐学会了放狠话、骂脏话。
他已经不是世家公子了,想活着,必须把自己扔进脏污之中,混入三教九流。
但即使如此,他的身体也撑不住剧烈的体力劳动,没多久又开始吐血。老板们都不敢要他,生怕他哪天死在工地上。
没有工作,他再度回到了桥洞下,蜷缩着扛过病痛。虽然是不同的城市,但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
只是,他不再总是仰望天空、羡慕那些同龄人。而是一遍遍地回想……那短短的幸福半年。
病情恶化得很快,他开始出现频繁的昏迷与记忆力衰退,脑中总是堵着什么,那些美好的记忆逐渐忘记……他把那个地址誊抄在衣服上,免得自己忘记。但他不敢去,因为他知道仇家在盯着他。
明明已经在同一个城市,吕树却不敢靠近那个少年。
——他是一块“霉斑”,看一眼就会得病,不能传染给别人。
后来,他找到了勉强活下去的办法——教人练刀。靠着收一些富二代小孩的钱,他能勉强换点药。再多点就不行了,没有刀术馆会收他这种没证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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