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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的夜晚最是清寂。
小二坐在了门槛上撑着下巴打盹,听到了脚步声时蓦然惊醒,可那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丹蘅一人在偏僻的角落静坐,酒铺中的柱子阻挡了她的大半视线,隐隐可见对面一袭素雅的白衣。丹蘅把玩着酒盏,心思如浮云来去。等到下一回抬眸时便见那白衣人迈步而来,隔着一丈的距离,朝着她一拱手道:“你我二人相逢在此,也是有缘。我想请姑娘喝一杯,可否?”
丹蘅懒洋洋地一掀眼皮,面前人身形瘦削,银发白衣。她的面容清隽,并不像发色那样冷,而是始终挂着一抹笑意。丹蘅没有跟陌生人搭话的兴致,只微微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白衣人见被丹蘅拒绝,也不气馁,她在一侧的酒桌落座,招呼着小二将花生米、牛肉碟端到新位置,她倒了一杯酒,隔空与丹蘅碰杯。
那点儿独饮的兴致被人搅散,丹蘅拧了拧眉头,在桌上扔了一块碎银后便起身离去。
白衣人凝视着丹蘅的背影,眸光微微一沉。她也毫不犹豫地扔下了一枚金锭,便追随着丹蘅而去。
“找死吗?”丹蘅的声音很冷,刀光一掠,在玄石铺就的街面上留下了一道深痕。
白衣人一拱手道:“清言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丹蘅眉头一挑:“清言?嬴清言?”在民间的传言中,皇六女嬴清言就是随了她的母亲湘妃,是一头银发。
嬴清言颔首道:“是。”
丹蘅打量着嬴清言半晌,才道:“跟嬴梦槐虽然是姐妹,但是一点儿都不像。”
嬴清言故作讶异:“你见过长姐了?”
丹蘅讥讽一笑:“既然来寻我,你会一无所知?”
嬴清言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姬丹蘅还真是一身尖刺,难怪有胆气刀斩神龛。
丹蘅有些不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嬴清言笑了笑,从袖中抹除了一卷图纸,在丹蘅面前一展:“这是清州府的布防图。”
丹蘅眸色渐深:“我为什么要信你?”顿了顿,又追问道,“你想要借刀杀人。”
嬴清言大大方方地应下:“是。我想要将清州伯换成我的人。如果能够掌握十二州,就算未来不得帝王心,无缘储位,我也可以自己去取。”
丹蘅讽刺道:“你倒是好志气。”仙盟弟子在争,帝王家同样在争,走到哪里都让人无比厌恶。
嬴清言仿佛没听出丹蘅话语中的恶意,她笑道:“若是道友不信,我可以对天道立誓。除了这张布防图,我还可以告知清州府中金翼鹏王阵的破解之法。”
千年来,就算有仙盟的压制,帝朝还是在孜孜不倦地研究符合自身的“道”。所谓的三十六路秦神是灵山十巫带来的在此之前,天工部才是帝朝的核心。天工部有各地搜寻来的奇才大匠,他们研究神光甲,使得就算没有入道的武士,只要穿上神光甲就能拥有一定的神异力量。他们还在钻研各式各样的阵法,为的就是日后能够与仙盟一较短长。
如果嬴清言所言是真,那她的报仇之旅的确可轻松不少。
丹蘅掩住了重重的心绪,她紧凝着嬴清言,不想放过她面上一丝一缕的情绪变化。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嬴清言微微一笑:“想要天翻地覆。”
“哈!”丹蘅的笑声极为短促,她眸中寒光四溢,“好一个天翻地覆!”一拂袖取来了嬴清言的布防图,幽幽道,“这柄刀,我当了!”
嬴清言望着丹蘅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街尽头,她才拍了拍手,低声道:“赵一。”
一蓬黑灰出现在了干净的地面上,逐渐地拉长成一个面貌模糊的人影。
“主人。”他的声音沙哑。
嬴清言沉声吩咐道:“想办法将丹蘅道友要杀清州伯的事情,传入嬴梦槐耳中。”
赵一应了一声“是”,立马化作一团黑雾消失。
街上只有嬴清言清瘦的身影。
她抬头看了看月,又垂眸望着街上的璀璨华灯。
吴歌楚舞玉诗新,华灯兰焰动鱼鳞。1
醉生梦死楼中,镜知在净室中静坐。
“你最近离开的次数有些多。”雪犹繁抱着双臂倚靠着雕龙刻凤的柱子,微笑着望向了镜知。好在她已经请到了“澹字部”琴师。来客们或许会提起镜知的名字,但是很快的,他们就会遗忘旧人。人来人往只记新。“你找到存身的意义了吗?”雪犹繁又问。
元镜知是逝水浮萍,是无根之木,她的内心始终是那挥散不去的孤寂和茫然。
“没有。”镜知回答道,她抬起手解开了缠绕着双眸的素纱,又轻轻道,“但是我要再做一次元绥了。”
雪犹繁别开了眼。
她不想对上镜知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泓清水、是一面镜子,能够照出内心深处的阴暗。
而自我的阴暗向来是众人最不愿意面对的。
“你要去哪里?”雪犹繁又问。多少相处了一段日子,她的语调中是担忧与关切。
“抱歉。”镜知没有回答,停顿了数息后,她又道,“多谢。”
她起身走出了净室。
雪犹繁这才重新抬眸凝视镜知的背影,她知道,这一走,“镜知”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世道有千万般不如意,又能够到哪里去躲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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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骞在高楼醉饮,一夜狂欢,好似丹蘅的头颅已经是他的囊中物。
他内心深处记恨着元绥,如今若是能斩她道侣,也算是报了昔日之仇。
只可惜他等的好消息并没有传回来,而是前去的六个刺客,魂灯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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